搭起了簡單堅固的木屋,削了木管接了泉水,這裡宛若世外桃源,留住了在群山間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禹逍。
此時,如雷的咆哮聲卻破壞了這片世外桃源的寧靜。
「可惡!」拿著蒲扇的禹逍盯著剛從飛鴿腳上取下的信箋,表情變得難看。
平時老在他家藥鋪閒晃像個沒事人似的,怎麼一要她幫忙,就說有急症病人要救?!禹逍一把將信箋揉成一團,用力丟進煎藥的火堆裡,看到那煎煮的藥材不住沸騰著,他咬牙切齒,滿腔怨怒無處發洩。
為什麼他會落到在這裡看煙替那女人熬藥的地步?更令他無法容忍的是,她甚至不是那個該死的谷允臣的老婆!想到姓谷的那小子現在可能已經拜堂成親了,他就氣得直想掐死自己!還有她!瞥了木屋一眼,濃眉蹙得死緊。
才一將她扛上這裡,她居然還鬧休克!要不是他趕緊將珍藏的懸命丸讓她吞了,他當場就成了殺人兇手!
那時候他叫司徒朝霧時她回什麼頭啊?!早說她不是不就好了嗎?這樣他也不會擄錯人,她也不用受舟車勞頓之苦,還能順利破壞谷允臣的婚事,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就是她該死的回了頭,結果現在,瞧瞧!她在那裡要死不活的,更慘的是,她現在這德行,甭說把她丟回司徒府了,她連熬不熬得到下祁山,都是個不用腦袋瓜想就可以知道的答案!他擄了這個什麼司徒鬼東西回來作啥啊!
「該死啊——」一怒之下,禹逍仰天長嘯,不平的吼聲在山拗裡迴盪,直至聲嘶力竭才罷休,氣息因情緒激動還不住喘著。
真不知是倒了幾輩子的婚!禹逍無聲咕噥,抬頭看了看天,心不甘情不願地又蹲下來繼續扇風熬藥。上一帖藥好不容易才讓她退燒,若這帖藥沒在兩個時辰內讓她服下,怕病情又要惡化了。
見藥煎得差不多,大手隔著衣袖直接提起藥罐,禹逍用力將火踏熄,轉身走進木屋。
※ ※ ※
一眼可望穿的木屋只擺了一大二小的圓木所替代而成的桌椅,牆角有鬆軟乾草葉所鋪成的簡陋床位,臉色蒼白的司徒夕顏就睡在那兒,蓋著斑斕厚軟的獸皮,呼息沉重。
這不是她的床……身下的堅硬觸感讓夕顏即使在睡夢中都不安穩,不只為了那不舒適,還有強烈的陌生感,捉緊了她的心,讓她在黑暗中無依浮沉,唯一熟悉的,是病痛的折磨,頭疼欲裂,四肢酸痛,渾身沒了力氣,這樣的情況雖不好受,但卻讓夕顏覺得心安。
她習慣了,十之八九的日子都是這麼病著的,若是沒病沒痛的難得狀況,反而會讓她感到驚惶,彷彿不病著,她就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似。
在半昏迷中游離的夕顏輕歎口氣,燥熱的體溫讓她皺起了眉,蠕動身子,下意識地將覆在身上的毛皮往下推。
禹逍一跨進屋裡,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瞪眼。她是嫌自己還不夠虛弱是不是?順手放下藥罐,大踏步來到她身旁,彎身一把將毛皮直拉至她的下顎處。指尖觸到她的體溫,不禁又為之氣結——又發燒了!
「我趕著熬藥是所為何來啊?!」禹逍憤怒地自言自語,拿起木碗倒了藥,又走回她身旁蹲下。「別再發燒了成不成?至少也睜開眼說句話吧?」他連人帶毛皮粗魯地將她扶起,把木碗湊近了她唇邊,看到她依然緊閉雙眼,不禁嘀咕了幾句。
彷彿聽到了他的要求,彎長的眼睫輕輕動了下,夕顏睜開了眼睛。
這突來的狀況讓禹逍驚訝地挑起了眉,這兩天在歷經了一連串的不順之後,這點小小的心想事成是如此令人欣喜。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這麼有效!
「藥……很……很燙……」沒想到,夕顏只是吃力地吐出這寥寥數字,就又再度昏睡過去。
禹逍愣住,望著她確實燙得有點紅腫的唇邊,一時間不知該怒還是該笑。他到底招誰惹誰了啊?竟這樣耍他?害他白高興一場!
「好!我的姑奶奶,小的這就去幫你扇涼!」一時氣不過,也不管她聽不聽得到,禹逍咬牙譏消道,一把抓起蒲扇怒氣沖沖地往屋外走去。
這幾句音量喊得大了,將夕顏游離的神智又往回拉近了些。
怎麼最近總是雷聲不斷……夕顏困難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努力適應腦中乍醒的混沌,用迷濛的眼打量四周,不禁因四周的陌生蹙起了眉。
這是什麼地方?忍著額角的疼痛,她努力回想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紊亂的思緒卻使她什麼也想不起,最後只得作罷,仰首虛弱地喘著氣,想讓鬱悶的胸口舒服些。
再次端著木碗走進的禹逍一進屋,正好迎上她聞聲望來的疑惑眼光,沒料到有這狀況,禹逍有瞬間怔愕,隨即唇一撇,不悅地嘲諷道:「醒來作啥!擔心藥太涼嗎?」反正她馬上又會昏過去,沒什麼好高興的。
不曉得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夕顏聽得一臉疑惑,瞇著眼想看清他的長相,然而他背光的位置卻讓她看不真切,但那高大健碩的身形,彷彿曾在哪兒見過……
她愈是努力回想,腦中就愈是模糊一片,最後只得用乾啞的嗓音直接問:「對不起……請問您是哪一位……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可是他這兩天來聽她說過最有條理的話!她真的醒了!禹逍喜出望外,連忙上前托住她的背將她扶起,木碗又遞到了她唇邊。「喝。」他命令道。「喝完再說。」喂昏迷的她吃藥可不是件簡單的事。
那攝人的氣勢令人不敢違拗,雖然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一嘗之下味道比她平常喝的藥苦上幾倍,但急欲求解的她也只得屏氣喝下。
儘管她已用最快的速度喝著,但看在禹逍眼中,那速度依然慢得像烏龜在爬,心裡焦躁不已,怕她那碗藥還沒喝完又會團體力不支而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