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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當他背離族人,而他的兒子卻在討好族人,這心……
海陵帝本來就是個心胸狹窄、多疑猜忌的人,愈想就愈覺得勃烈會篡位的可能性愈大,想起他的頑劣不馴,想起單後的庇護,想起他阻止讓五百名的童男童女的性命來交換他的長壽……
「勃烈現在人在哪?」王上陰沉地問道。
烏蘇暗笑。「稟告王上,聽說三王子帶著隨從回大寨去了。」大寨正是完顏一族的發源地,也是族內反對海陵帝的保守分子聚集處。
「什麼?你說那小子又不聽我的命令,沒禁足閉門思過,跑回大寨去?」
「是的,真不曉得在想什麼?幹麼挑跟王上翻臉的節骨眼回去呢?」所謂加油添醋也不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回事。
想什麼?哼!還不夠清楚嗎?海陵帝黑著一張臉。「來呀!派兵去大寨將三王子給我帶回來!」
駭人的怒吼聲在昭陽殿迴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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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寨。
依依沉靜的讓人為她妝扮,語言雖不通,可從週遭婦人臉上的喜氣笑容,她大概也猜出了八九,在她心中,她和他早就是夫妻了,可見到勃烈如此慎重地再以他們族裡的儀式迎娶她,心中仍有說不出的歡喜,一雙晶眸,洋溢著喜氣,盈盈動人,直教所有來妝扮她的婦女給看癡了。
若是艷嬤嬤知道她今天有這番際遇,不知會做何感想,而她又是何其幸運,能遇到一個這樣全心全意愛她的男子,她默默感謝上蒼垂憐,可在覺得幸福之餘,卻也有一股不安——深怕這只是一場夢。
布簾一掀,風娘娘走了進來,眾人向她行禮。
此時依依已穿好了喜服,女真的喜服素白,邊緣滾著鹿皮,頭髮皆繞成辮盤結其上,兩朵大紅花簪別兩側,因她的姿容佳,所以未再上胭脂,深怕壞了那份妍麗,即使如此素淡,依舊絕艷逼人。
風娘娘示意其它人退下,留下她跟依依。
「你叫什麼名字?」出人意料,風娘娘竟說了一口流利的漢語。
「我叫雪依依。」
「嗯——雪依依,你願意嫁給一個將死的人嗎?」
依依臉上的微笑頓時消失,覺得生命力從體內被人抽乾,臉色慘白,雙唇微微發抖,良久才說出話來。「你……你……說什麼?」
風娘娘表情異常的嚴肅。「因為事關你的未來,所以我就直說了,我在勃烈身上看到了死亡。」
「不!」那股熟悉的惡寒再度蔓延至全身,她拚命搖頭。「不!不會的。」她瞪著風娘娘。「我知道……您……唬我的。」
可是風娘娘的神情,令她快發狂了,想起那曾經作過的不祥之夢。天!那會成真?她全身不停的顫抖。
風娘娘歎口氣,眼神飄向遠方。「之前,我就為了這小子卜過了,在白霧中,我看的也不是很真切,但——死亡的陰影的確一直朝他逼近,之前他往南走是正確的,至少可以暫時遠離那陰影,誰知這小子卻自動回來,如今那塊烏雲正快速地朝他衝過來……」
「是……是他的父王嗎?」依依顫巍巍地問道。
「哼!還會有其它人嗎?」風娘娘忍不住用女真話開罵了一連串,可依依無心探究,她用力抓住風娘娘的手。「那現在有什麼辦法?有沒有辦法可以救他?」
風娘娘定定注視她半晌。「有,只不過——」
「不過什麼?」
「若是得要你的命呢?」
她一凜,閉上眼睛片刻,命……呵!那算什麼?在未遇到勃烈之前,她只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他死她又如何能獨活?再睜開,是無畏也是勇氣。「我因他而生,也願因他而死。」
「很好。」風娘娘面露滿意神色,輕輕吐一口氣。「果然沒看錯,一見到你就知道……」
「知道什麼?」
「你是那小子的貴人。」
「貴人?」依依輕輕咀嚼那兩個字。
「是!所以我說那小子娶到你是他的福氣,我不清楚事情何時會發生,也許很快,也可能在很久以後,總之心裡有個准就是了。」風娘娘輕拍她的手,便起身離去。
依依壓抑住驚慌,讓自己鎮靜下來,思索其話中的含意,她是勃烈的貴人?這是真的嗎?她能幫得了他嗎?她緊緊環住自己,可以嗎?她有這樣的力量?她不斷反覆思索。
噢!不管她有沒有,她對天發誓!她都一定會盡全力守護住勃烈,即使得付出生命亦在所不惜,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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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金人禮俗,男方迎娶女方時,要帶著厚禮酒宴好馬數十匹來迎娶,並留在女方家當僕役三年才可以帶著妻子回去。
但依依是漢人,規矩也就省了。
因為是和獵隊祈福儀式一道舉行,一到傍晚,所有人都已聚在大屋前的空院圍著中間的烈火坐好,跟前則擺滿了豐盛的酒食。
風娘娘領著兩個年紀輕的薩滿(男巫),腰纏圍裙,臀部系銅鈴數串,手持有鐵環特製的皮鼓、利刃,坐到大堂。
皮鼓咚咚,兩位薩滿開始起舞,而風娘娘則坐在炕上,身體隨著口中的吟哦搖擺,待兩位薩滿跳得大汗淋漓,皮鼓聲才停。
先是為即將入山獵貂的獵隊焚香祈福,然後就是今晚的高潮,為新人證婚。
兩位新人被引至風娘娘前跪下,風娘娘似已被神附身,口中吟念著令人不解其意之詞,四周都安靜下來,氣氛莊嚴肅穆,念完祝禱詞後,便用清水輕灑在他兩身上,祛除一切的惡煞,願所有的喜氣和幸福都可以降臨在這對新人身上。
風娘娘念完後,則是族人陸續上來親口道祝福,並送上祝賀之禮。
勃烈滿面春風看著依依,依依則回以溫柔的一笑,郎才女貌,舉手投足間所流露出那自然毫不做作的愛戀,可羨煞了所有的人,同時也被挑起了情心,席間酒酣耳熱,很快就有人帶頭唱歌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