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頁
雖然難以接受這樣的轉變,但隨著相處次數增加,她已經慢慢瞭解。
他是一個相當有責任感、忠心耿耿的男子,什麼都好,可就是太死板了一點,講道理、重禮法,十足是個食古不化的人。
要讓他失控很難,但她發現自己似乎有本事辦到這點,對此既覺得有些得意,也有些不安;若他因此完全不理她,該怎麼辦?既愛他的執著,又恨他的頑固。
「你為什麼就是不讓我取回那張畫,我會很小心的。」她狀似不經意地拉回原先的話題。
「大不了我再重畫。」他無所謂地說道。
「不行,再畫意境已經不同,我只要那幅。」她堅持道,這時她看到他的表情,驀地一驚。「其實你也很捨不得那幅畫,對不對?」
他別過臉。「不!我沒有。」他否定得太快,也太大聲。
她遲疑地望著地,他為什麼要這樣強烈否定明明很在意的東西?「你……什麼時候學畫的?」
「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淡淡地說道。
「那現在還有繼續畫嗎?」
他看著遠方。「沒有時間。」他轉向她,冷然的臉龐難得出現了一抹笑意。「若是每晚都陪著你到處亂跑,很難會有時間的。」
她微哼一聲,然後笑了出來。「其實你不畫,還真埋沒了才能。」
才能?他搖頭苦笑,「真正的男人是要拿刀、拿劍的,而不是拿枝筆到處亂畫。」他爹就是這樣說的,為了討父親歡心,他已經很久沒畫畫了,直到現在。
她聽了頗不以為然。「誰說的,又不是每個人都會畫畫,這可是一項了不得的才能。」
聽她這樣講,他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從不覺得自己會畫圖是件多特別的事,不過當他在繪畫時,總會不自覺全心投入,所以每幅作品他都很珍惜,因為其中都有他投注的感情。
只是在父親嚴格的庭訓下,認定男人不該把情感放在這些上面,他應該要注意的是天下老百姓的安危,國家的平安,所以他封了筆,不再繪圖,若非今日被她所逼,只怕他不會再畫。
那張圖飛去時,因為全部的心都放在她的安危上,如今想來,還真覺得心疼和不捨,為了捨去這種懦弱的情感,他硬是否決掉那幅畫在他心中的地位……還有她的。
他沉默了一下,然後站起身。「我過去找,你在這等著。」
「你不是說有危險?」
他看了她一眼,隨即別過臉。「我不會有事的。」寧願摔得鼻青臉腫,也不要和她獨處,今晚的月光像有魔力一般,已經讓他做出許多出人意料的事情。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也不清楚纏繞在心中那股複雜情感為何,她平躺下來,看著星空,此時月亮已走到天空中央,再過幾個時辰,就會完全落下,換成白日。
進宮後,許多事情都照著自己原先所預期的走著,包括和太子之間達成的協議,以及對冷宮的計劃,但是她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居軒。
她沒想過自己會碰見他,更發現自己完全不可自拔地迷戀上他,今晚……可以說是自己設計得來的,因為她實在太想他了,沒辦法讓自己只能遠遠看著他俊逸的身影,更沒辦法讓自己不跟他講話。
只有在夜晚,她才能和他無所隔閡地在一起,可是這算什麼?只怕在世人眼中,她會被視為不守婦道,膽大妄為,紅杏出牆……她是個已婚之婦。
可能全天下就只有她不承認這件事,她面露苦笑。
從來不認為太子是她的夫婿,所以也才會讓自己毫無防備地去欣賞、挑逗另一個非丈夫的男人。
本以為可以很順利,了無牽掛的脫身,即使頂著「太子妃」的頭銜,也無所謂,但她真的太低估棋局上會出現的變量,所以沒料著半路殺出個居軒。
明知未來將超出掌控,但若時光能倒回,她並未後悔遇到居軒──一個亂了她的心的男人。
雖然不在意己身的安全,但她明白,若是繼續和居軒在夜間碰面,終究會出事,自己有罪無所謂,怕就怕連累了他,這個世間難饒姦夫淫婦呀!
姦夫淫婦!多諷刺的名詞。
她想得太出神,沒注意到居軒已經回來,直到他的臉出現在她上頭。
她仰望著他,彼此視線相鎖,在到那間,兩人的心意似乎可以互通,毫無保留的。
然後,仍是居軒硬生生地別開臉,再度面對她時,又是那副冷硬、讓人看不透的面具。
「天色太暗,找不著那幅畫了。」他簡單說道。
找不著了……是嗎?她緩緩坐起身,不再說什麼,她相信他已經盡力了,只是心中那濃郁的遺憾,怕是終身難消。
「有空的話,再畫一幅給我,好嗎?等下個月同時。」她低聲說道。
居軒一時難以回話,胸口像被什麼堵住,她在訂下一次會面的時刻嗎?他握緊拳頭,理智和情感在他胸中激盪,最後,對太子、王朝及世俗體制的理智戰勝了想再親近她的情感。「我會將畫交給殿下,至於何時完成……屬下不敢保證。」他僵硬地說道。
她淺淺一笑。「我會等的,走吧!該回宮了。」
「是。」
舉步前,她突然轉頭對他嫣然一笑。「不介意我們再來比輕功吧?」
啥?「殿下你……」他愕然地瞪著她,不明白為何會下此挑戰。
「傚法誇父追日,來追月如何?」美目效轉,嚶嚀輕笑過後,她妁身形如燕飛起,一眨眼已在數丈外。
追月?末再猶疑,踏地一頓,立刻追去得趕緊制止這個太子妃的異想天開,居軒認命地想道。
兩條黑影,像對比翼鳥般,掠過月夜,在京城中的每個屋頂上留下足點,沒人知道那是場遊戲般的追逐──若能追到月亮,讓它不落下,那白晝就不會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