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霍家偌大的客廳,落地窗角落一隅,燃燒得深紅的煙頭伴著輕煙舞出撩人的弧線,在夜裡透著迷濛的殺氣。
嘰——年代久遠的大鐵門開了,車子駛進了庭院。
砰——車門關上,熟悉的引擎聲音離開了。
落地窗前男人以指捻熄香煙,卻絲毫不感覺到痛,激動的憤怒填滿了全身細胞。
「總算回來了!」
當一抹草湖綠的身影終於旋進屋裡,霍少棠嘲諷的出聲,冰冽的語音在寂靜的暗夜裡顯得分外清冷。
聞聲,碧落的心陡然一凜。
無關心虛,而是心底欠缺面對他的勇氣。
她仍未調適好自己的心情,尚未找到答案以前,她只能努力避著他……
霍少棠走到角落,旋開立燈,金黃色的光暈灑落,柔和了咄咄逼人的氣勢,卻溫暖不了他的心。
「霍先生,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你也知道現在很晚了?潔身自愛的女人不會在過了午夜才回家。」
任一股可怕怒氣圍繞著自己,霍少棠站在暴風眼裡,形於外的表情是令人窒息的可怕寧靜,但駭人的怒意卻在他墨黑的眼底聚積。
「如果是我吵醒了你,真的很對不起……我們淨顧著聊天,忘了時間,以後我會注意的。」最近他似乎常為她等門,他明明是早睡的人……
碧落好沮喪,生氣自己無法簡單、平靜地看待他的每一個舉止動作;想得太多,受傷的總是她。
「你們聊了些什麼?」聊得忘我?他幾乎能夠想像那個有說有笑的快樂畫面。
「沒什麼。」避重就輕的回答。
他俊拔修長的形影毫不客氣地侵略她的視界,湛深黑眸更毫不放鬆,堅定地鎖住她。
「不能和我分享?」冷冷的眼眸隱含狂暴的怒風,一股恨意自心底翻捲上來,
「你已經和他進展到有了兩人共享的秘密了?」
他拚命控制著呼吸,卻還是找不回原有的規律。
「不是……」不是不說,而是對於與藺長風共度的每一次晚餐,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晚歸無非是想在外頭多吹一點風,看冰涼的晚風能否教她冷靜清醒一些。
她覺得神經緊繃的自己,已經像個妒婦,每每霍少棠外出,就要難過地猜想他與誰出去;又像準備做壞事的歹徒,電話一響起,立即豎起耳朵,心臟則以不堪負荷的速度狂跳……
她真的怕,怕自己會因胡思亂想而發瘋,怕她因自己的逼迫而步上想不開的絕路……
有了患得患失的憂慮,暗戀開始變得痛苦。
「那是怎樣?」盛怒和淒愴在霍少棠臉上揉合成一種複雜的顏色,他悒憤地攫住她細腕。
此刻她的隱瞞無疑宣告他們的親密關係,他強烈的感覺被背叛!背叛!他竟認為她與藺長風在一起是背叛了他!?怎麼搞的,他究竟哪裡不對勁了?那個男人是他強塞給她的啊!
「你喝酒了?」他霸道的欺近,身上濃厚的酒氣撲鼻而來,令她一陣頭暈目眩,有股嘔吐的衝動。
「是啊,那又如何?」故意朝她臉上呵氣,姿態狂妄。
「你醉了。」眉間打了褶,碧落抿著下唇,很擔心他。
他愈來愈不像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唯我獨尊的霍少棠了。
以前,即使泰山崩於前,他依然不改其色;現今,時常莫名發作的火爆,教他失去了昔日的冷靜形象。
霍少棠突然仰頭張狂大笑,「我醉了?怎麼可能?」鼻間冷冷地噴出一道嘲弄,「你要我告訴你現在幾點嗎?」
他再欺近,漫天酒味熏得碧落昏沉沉,顫抖的手使勁推拒他的胸膛,嗚咽的急喘,她不說話,僅以用力的搖頭代替。
「老實說,我怎麼也想不透你為什麼會喜歡上那傢伙?兩個過於冷靜的人不嫌枯燥嗎?」
眸子陰沉地睇著她因為激動而泛紅的俏臉,及劇烈起伏的酥胸,有股難抑的衝動在他小腹凝聚。
碧落抿著唇瓣,完全沒辦法反駁他的諷刺,只覺呼吸奇異地不穩。「為了藺長風,你費心打扮過了?」撩起一綹髮絲,唐突問道。
瓜子臉、一雙水汪汪的黑眸,配上一頭蓬鬆微卷的長髮,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極為性感冶艷的大美女。
就是這副落落大方的形象,招來男人的覬覦吧?
「我只是看厭了直長的頭髮,想改變一下心情……」碧落在他質問的目光下緩緩啟口。
他在生氣嗎?生氣她自作主張地燙了他喜歡的直髮?
蓄著他偏愛的烏溜長直髮,就能得到他的寵愛嗎?恐怕沒有,他從未讚美過她的外表,她再如何聽話,仍是無法贏得他的喜歡。
「是藺長風要你燙頭髮的?」壓不下心海狂湧翻騰的怒潮,幽深的黑眸驀地燃超灼人火焰,「你居然為了一個男人反抗我?」
霍少棠氣極,某種就要失去她的猜忌緊掐著他的喉嚨,重創他的胸口,他憤而搖晃她的雙肩,揚聲吼叫——
「你是我的!我供你唸書、讓你衣食無虞,你不能和其他的男人雙宿雙飛!」
碧落不住晃著頭,輕顫的嘴唇似有千言萬語想傾訴。
他說她是他的?!真的嗎?
說這句話的他是認真的嗎?或者他其實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過去是,現在是,未來還是!」霍少棠激烈地吻著,在吻與吻之間低逸滿腔憤懣。
如果非得強留才不會失去她,他會不擇手段佔有,不管她是否會因無愛而枯萎。
一顆心盈滿他霸道的宣告、甜蜜的佔有語氣,碧落心不覺一軟,連日來所有的委屆與忐忑,頓時煙消雲散,內心深處那塊崎嶇的角落被撫平了。
她清楚地在他唇間嘗出了一抹對人性的憎惡及對人生的不滿,彷彿一個被孤獨鞭笞的靈魂正在他體內哀鳴。
酒精鬆懈了霍少棠的理智,釋放了他的野性,熱吻揭開了澎湃狂情,她的氣息如春天籠罩著他,剎那間驅走了他心中那團糾纏著他不放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