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慎謀收起玩笑的心態,他得承認她講得很好,把作者的生平和詩的意境精闢地加以註解,在她口中,每個詩人都具備其獨特風格,如雪萊的靈秀、濟慈的蘊藉、斯賓塞的絢麗、霍思曼的沉鬱、鄧肯的詩句剛健而峭刻、彌爾頓的詩風華嚴雄渾,以及莎士比亞的兼備眾美,在短短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內讓他領略了她淵博的學問和豐富的內涵。
他對她的對感更強烈了。
其他來看熱鬧的學生似乎也被她滔滔不絕且生動活潑的授課技巧深深吸引,有些人還主動做筆記,打算下課後去圖書館借點相關書藉來看看。
下了課,卞則剛直接走回系辦公室,離開教室前她看見於慎謀被一大群女孩子包圍,受歡迎的程度令許多男生吃味。她微微一笑,沒想到他還真出名。於慎謀低頭整理書本,沒有理會身邊嘰喳的一群麻雀,拿起背包冷冷地站起來,等著大家讓出一條路。
「喂,於慎謀,你和我們助教之間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開口問道。
他沒回答,抿緊的唇看不出喜怒。
「你今天是衝著卞助教來的嗎?」另一個女生又問。
他仍是板著臉也,伸手推開擋在他面前的女生,走出教室。
「喂……」還有人不放過他。
「你們煩不煩?」他回頭喝道,第一次顯露出他的脾氣。
女同學們都被嚇了一跳,紛紛走避,其中一人嘴裡還咕噥著:「校刊上說得沒錯,他是個怪胎。」
「酷什麼酷?電機系的狀元又有什麼了不起的!」有男生幫女生講話了。
「是啊!」
於慎謀沒理會那些聲音,背起背色,以他特有的步伐走下樓去。
才剛來到林蔭步道,一個柔美的聲音自他身後叫住他。
「於慎謀。」
他轉過身,一個美麗纖細的長髮女孩吟吟地對著他笑。他眉心一皺,不認得這張生面孔。
「我是外文系的許瀠,這是我們繫上辦的舞會,就在這個周示,請你賞光。」
許瀠是外文系一年級的榜首,一進學校就聽說了於慎謀的事,一直很想找機會認識他,驕傲美麗的她難得碰到與自己程度相同又長得不錯的男孩子,所以身邊一直沒有固定的護花使者,但這一回她看上了才貌兼備的於慎謀,覺得他最有資格來豐富她的大學生活,才會親自遞上舞會的邀請卡。
「我沒空!」於慎謀用簡短的三個字拒絕她。
許瀠臉色一變,她紆尊降貴地親自邀請他,熟料他竟不知好歹地給她難堪!
「回絕一個女孩子的邀請是不禮貌的行為。」她秀眉一揚,柔弱的樣子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受挫的憤怒。也不想想繫上有多少男生等著她的青睞,她主動約他算是禮遇了,這個於慎謀未免太過猖狂。
「我本來就不是個懂禮貌的人。」於慎謀說著就走上步道,把外文系的系花拋在身後。
「於慎謀,你是個膽小鬼!」她下不了台地兀自說道。
於慎謀撇撇嘴,他是不是膽小還毋需她來下定論。
「算了,許瀠,他那種人根本不配和你在一起。」許瀠的好友都來勸慰她,想撫平她的尷尬。
「我就不信他真的無動於衷!」她恨恨地說完就僵著臉跑開。
於慎謀沒想到到外語學院聽個課也會引起騷動,他真受夠了那些幼稚的女生了。
或許高中讀的是男校,又從小看多了家中老三於慎行日換女友的荒唐行徑,他對於愛情並沒有太多的幻想,總認為女人不過是種見識淺薄、愚蠢、缺乏安全感的個體,隨時想工個男人依附,當然,他的大姊於慎言也在他的批評之內,所以在那個青少年最容易浮躁的十七歲,他例外地只對書本和電腦感興趣。除此之外,他的朋友也很少,友情對他而言不過是手足之情的延伸,他已經有兩個大而無腦的哥哥夠讓他操心了,他可不想再找幾個名之為「朋友」,卻要花心思聯繫的同儕來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
這就是他個性孤僻的由來,他從不認為自己需要朋友,尤其是「女朋友」!
接下來的兩堂他沒課,下午的課要一點多才開始,了決定去昨天通知他面試的地方看看,或許能賺點零用錢。他很明白,這年頭錢比任何東西都來得重要。
踱步往校六走去,行經教職員停車場時,他一眼就看見卞則剛熟悉的身影站在一輛白色喜美轎車旁,手裡抱著一疊書,正東張西望又蹲下蹲上地做著奇怪的舉動。
於慎謀不知不覺在大樹旁站定,雙手環胸,想看她究竟在搞什麼鬼。
結果,穿著短窄裙的卞則剛把書放在腳旁,然後左右看看沒人之後,就趴下身子往車底猛撈,她賣力地做著同樣的動作,直到筋疲力竭才無奈的站起來,偏偏又把擱在地上的書踢翻,書散了一地不說,夾在書中的一些資料被正巧刮過的風吹得四處亂飛,她驚慌地想把那些紙抓回來,不顧形象地追著行蹤不定的紙張。
於慎謀簡直快笑死了,哪有那麼拙的女人?這就是剛才在教室裡侃侃而談著莎干比亞的女學者嗎?
卞則剛終於將紙張收齊了,喘著氣把那些不安分的紙壓回書頁中,將書本整理好置於後蓋上,然後靠著車子喘口氣。
於慎謀敢打賭,她在找車鑰匙。
他緩緩走近她,半路撿起一根樹枝,在她還來不及看清他時,就蹲下身將車底正中央的一串掛著米老鼠的鑰匙給撈了出來。
「你在找這個?」他拎起鑰匙在她眼前晃著。
「是……於慎謀,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卞則剛張大眼睛,秀髮凌亂,衣衫歪斜,她這時看起來像極了一隻戰敗的母雞——被米老鼠打敗!
「我經過時碰巧看見有人像個呆子似的不知道借助東西拿回鑰匙。」他將東西交到她手裡。
「你怎麼可以說我是呆子?」她不悅地轉身開了車門,把嘴邊感謝的字眼收了回去。接受幫忙還得受氣,誰規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