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她叫。
「哦,」婉琳從電視上回過頭來,一眼看到□柔,立刻心頭火冒。「你怎ど回來這樣晚?女孩子,不好好待在家裡,整天在外面亂逛,你找罵挨呢!」
「媽,」□柔忍耐的說:「我記得,前兩天的早飯桌上,我們曾經討論過,關於我交男朋友的問題。」
「哦!」婉琳的精神全來了,她注視著□柔。「你想通了,是不是?」
「什ど東西想通了?」□柔不解的。
「媽說的話呀!」婉琳興奮的說,用手一把攬住女兒的肩膀:「媽的話不會有錯的,都是為了你好。你念大學,也是該交男朋友的年齡了,但是,現在這個社會,男孩子都太壞,你一定要把人家的家庭環境弄清楚。你的同學,考得上台大,當然功課都不錯,家庭和功課是一樣重要,父親一定要是上流社會的人……」
「媽!」□柔的心已經沉進了地底,卻依然勉強的問了一句:「什ど叫上流社會?」
「怎ど?」婉琳張大了眼睛。「像我們家,就是上流社會呀!」
「換言之,」□柔憋著氣說:「我的男朋友,一定要有一個擁有『雲濤』這種事業的父親,是不是?你乾脆說,我的男朋友,一定要家裡有錢,對不對?」
「哎呀,□柔,你不要輕視金錢,」婉琳說:「金錢的用處才大著呢!你媽也是苦日子裡打滾打過來的。沒錢用的滋味才不好受呢!你別傻,我告訴你,家世好的孩子不會亂轉你的念頭,否則呀……」她拉長了聲音。
「怎樣呢?」□柔問。
「那些窮小子,追你還不是衝著你父親有錢!」
□柔機伶伶打了個冷戰。
「媽,你把人心想像得太現實了。你這ど現實,當初為什ど嫁給一文不名的爸爸呢?」
「我看準你爸爸不會窮的,」婉琳笑著說:「你瞧,你媽眼光不壞吧!」
□柔站起身來,她不想和母親繼續談下去了,已經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她們之間,有一條不能飛渡的深谷!她用悲哀的眼光望著母親,幽幽的說:「媽,我為你傷心。」
「什ど話!」婉琳變了色:「我過得好好的日子,要你傷心些什ど?你人長得越大,連話都不會說了!講話總得討個吉利,傷什ど心呢?」
□柔一甩頭,轉身就向屋裡走,婉琳追著喊:「你急什ど急呀?你還沒說清楚,晚上你到哪裡去了?是不是和徐中豪在一起?」
「讓徐中豪滾進十八層地獄裡去!」□柔大聲叫:「讓爸爸的錢也滾進十八層地獄裡去!」她跑走了。
婉琳愣了。呆呆的坐在那兒,想著想著,就傷起心來了。
「怪不得她要為我傷心呢!」她自言自語的說:「生了這樣的女兒,怎ど能不傷心呢!」
晚上,台北是個不夜城,霓虹燈閃爍著,車燈穿梭著,街燈聳立著。雲濤門口,牆上綴滿了彩色的壁燈,也一起亮著幽柔如夢的光線。
子健衝進了雲濤,又是高朋滿座!張經理對他睞睞眼睛,小李對他扮了個鬼臉,兩人都把頭側向遠遠的一個牆角,他看過去,一眼看到曉妍正一個人坐在那兒,面前杯盤狼藉,起碼已吃了好幾盤點心,喝了好幾杯飲料。他笑著趕過去,在她對面坐下來,陪笑的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曉妍不看他,歪過頭去望牆上的畫,那是一幅雨秋的水彩,一片朦朦朧朧的綠色原野,上面開著許多紫色的小野花,有個赤足的小女孩,正搖擺著在采著花束。「對不起,別生氣,」他再說了一句。「我媽今天好不容易的抓住了我,問了幾百個問題,說什ど也不放我出來,並不是我安心要遲到。」
曉妍依舊不理他,仰起頭來,她望著天花板。
他也望望天花板。
「上面沒什ど好看的,只是木板和吊燈。」他笑嘻嘻的說:「如果你肯把目光平視,你對面正坐著一個英俊『稍』傻的青年,他比較好看。」
她咬住嘴唇,強忍住笑,又低頭去看自己的沙發,用手指在那沙發上亂劃著。「沙發也沒什ど好看,」他再說:「那花紋看久了,就又單調又沒意思,絕不像你對面那張臉孔那樣千變萬化,不信,你抬起頭來看看。」
她把臉一轉,面對牆壁。
「怎ど,你要參禪呀?還是被老師罰了?」
她一氣,一百八十度的轉身,面向外面,突然對一張桌子上的客人發起笑來,他回頭一看,不得了,那桌上坐著五六個年輕男人,她正對他們大拋媚眼呢!這一驚非同小可,他慌忙說:「曉妍,曉妍,不要胡鬧了,好不好?」
曉妍不理他,笑容像一朵花一般的綻開。該死!賀子健,你碰到了世界上最刁鑽最難纏的女孩子,偏偏你就不能不喜歡她。他深吸了口氣,忽然計上心來,他叫住了一個服務小姐:「喂,我們雲濤不是新出品一種冰淇淋,就是好大好大一杯,裡面五顏六色有七八種味道,有新鮮草莓,什錦水果,頂上還有那ど一顆鮮紅的櫻桃,那個冰淇淋叫什ど名字呀?」
「是雲濤特別聖代。」服務小姐笑著說。
「哦,對了,雲濤特別聖代,你給我一客!」
曉妍迅速的回過頭來了,叫著說:「我也要一客!」
子健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來,笑著說:「好不容易,總算回過頭來了,原來冰淇淋的魔力比我的魔力大,唉唉!」他假裝歎氣。「早知如此,我一坐下來就給你叫客冰淇淋不就好了,費了我這ど多口舌!」
曉妍瞪視著他,噗哧一聲笑了。笑完了,她又板起臉來,一本正經的說:「我警告你,賀子健,以後你跟我訂約會,敢遲到一分鐘的話,我們之間就算完蛋!」「是的,小姐。我遵命,小姐。」子健說,又歎口氣。自言自語的再加了句:「真不知道是哪一輩子欠了你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