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庭院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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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沒有,現在還在客廳裡生氣。」

  「為什麼吵?」「為了錢,媽媽要一筆錢,爸爸不給。」

  「哦,我懂了。」方絲縈瞭然的看著亭亭面頰上的傷痕。「你又遭了池魚之災了。她擰的嗎?」

  亭亭還來不及回答,玻璃門突然打開了,方絲縈抬起頭來,一眼看到愛琳攔門而立,滿面怒容。站在那兒,她修長的身子挺直,一對美麗的眼睛森冷如寒冰,定定的落在方絲縈的身上。方絲縈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身子,迎視著愛琳的眼光,她一語不發,等著對方開口。

  「你不用問她,」愛琳的聲音冷而硬。「我可以告訴你,是我擰的,怎麼樣?」「你——你不該擰她!」方絲縈聽到自己的聲音,憤怒的、勇敢的、顫慄的、強硬的。「她沒有招惹你,你不該拿孩子來出氣!」「呵!」愛琳的眼睛裡冒出了火來。「你是誰?你以為你有資格來管我的家事?兩千元一月買來的家教,你就以為是亭亭的保護神了嗎?是的,我打了她,這關你什麼事?法律上還沒有說母親不可以管教孩子的,我打她,因為她不學好,她撒謊,她鬼頭鬼腦,她像她死鬼母親的幽靈!是的,我打她!你能把我怎麼樣?」說著,她迅速的舉起手來,在方絲縈還沒弄清楚她的意思之前,她就劈手給了柏亭亭一耳光。亭亭一直瑟縮的站在旁邊,根本沒料想這時候還會挨打,因此,這一耳光竟結結實實的打在她的臉上,聲音好清脆好響亮,她站立不住,蹌踉著幾乎跌倒。方絲縈發出一聲驚喊,她的手一鬆,手裡的紙包紙盒散了一地,她撲過去,一把扶住了亭亭。攔在亭亭的身子前面,她是真的激動了,狂怒了。而且又驚又痛。她喘息著,瞪視著愛琳,激動得渾身發抖,一面嚷著說:「你不可以打她!你不可以!你……」她說不出話來,憤怒使她的喉頭堵塞,呼吸緊迫。

  「我不可以?」愛琳的眉毛挑得好高,她看來是殺氣騰騰的。「你給我滾開!我今天非打死這個小鬼不可!看她還扮演小可憐不扮演!」她又撲了過來,方絲縈迅速的把亭亭推在她的背後,她挺立在前面,在這一刻,她什麼念頭都沒有,只想保護這孩子,那怕以命相拚。愛琳衝了過來,幾度伸手,都因為方絲縈的攔阻,她無法拉到那孩子,於是,她裝瘋賣傻的在方絲縈身上扑打了好幾下,方絲縈忍受著,依然固執的保護著亭亭。愛琳開始尖聲的咒罵起來:

  「你管什麼閒事?誰請你來做保鏢的啊?你這個老處女!你這個心理變態的老巫婆!你給我滾得遠遠的!這雜種孩子又不是你養的!你如果真要管閒事,我們可以走著瞧!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突然間,門口響起了柏霈文的一聲暴喝:

  「愛琳!你又在發瘋了!」

  「好,又來了一個!」愛琳喘息的說:「看樣子你們勢力強大!好一個聯盟黨!一個瞎子!一個老處女!一個小雜種!好強大的勢力!我惹不起你們,但是,大家看著辦吧!走著瞧吧!」說完,她拋開了他們,大踏步的衝進車房裡去,沒有用老尤,她自己立刻發動了車子,風馳電掣的把車子開走了。

  這兒,方絲縈那樣的受了刺激,她覺得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她甚至沒有看看亭亭的傷痕,就自管自的從柏霈文身邊衝過去,一直跑上樓,衝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她倒在床上,取下眼鏡,就失聲的痛哭了起來。

  她只哭了一會兒,就聽到有人在輕叩著房門,她置之不理,可是,門柄轉動著,房門被推開了,有人跑到她的床邊來。接著,她感到亭亭啜泣著用手來推她,一面低聲的、婉轉的喊著:「老師,你不要哭吧!老師!」

  方絲縈抬起頭來,透過一層淚霧,她看到那孩子的半邊面頰,已經又紅又腫,她用手輕輕的撫摩著亭亭臉上的傷痕,接著,就一把把亭亭擁進了懷裡,更加泣不可仰。她一面哭著,一面痛楚的喊:「亭亭!噢,你這個苦命的小東西!」

  亭亭被方絲縈這樣一喊,不禁也悲從中來,用手環抱著方絲縈的腰,把頭深深的埋在方絲縈的懷裡,她「哇」的一聲,也放聲大哭了起來。就在她們抱頭痛哭之際,柏霈文輕輕的走了進來,站在那兒,他佇立了好一會兒,然後,他才深深的歎了口氣。

  「我抱歉,方小姐。」他痛苦的說。

  方絲縈拭乾了淚,好一會兒,她才停止了抽噎。推開亭亭,她細心的用手帕在那孩子的面頰上擦著。她已經能夠控制自己了,擤擤鼻子,深呼吸了一下,她勉強的對亭亭擠出一個笑容來。說:「別哭了,好孩子,都是我招惹你的。現在,去洗把臉,到樓下把我的紙包拿來,好嗎?」「好。」亭亭順從的說,又抱住方絲縈的脖子,在她的面頰上吻了一下。然後她跑下樓去了。

  這兒,方絲縈沉默了半晌,柏霈文也默然不語,好久,還是方絲縈先打破了沉默。「這樣的婚姻,為什麼要維持著?」她問,輕聲地。

  「她要離婚,」他說:「但是要我把整個工廠給她,做為離婚的條件,我怎能答應?」

  「你怎會娶她?」他默然,她感到他的呼吸沉重。

  「我是瞎子!」他衝口而出,一語雙關的。

  她覺得內心一陣絞痛。站起身來,她想到浴室去洗洗臉,柏霈文懇求的喊了聲:「別走!」她站住,愣愣的看著柏霈文。

  「告訴我,」他的聲音急促而迫切,帶著痛楚,帶著希求。「你怎麼會走入我這個家庭?」

  「你聘我來的。」方絲縈說,聲音好勉強,好無力。

  「是的,是我聘你來的,」他喃喃的說:「但是,你從哪兒來的?那十五月的下午,你從哪兒來的?另一個世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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