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尹不說話了,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駁。
菁兒見主子不開口,便以為她是默認了,於是善解人意的說道:「不用擔心,格格,今兒個的婚禮一定會圓滿順利完成的。」
她何嘗不是這樣希望呢?
看著銅鏡中自己身著吉服的身影,輕輕地說道:「但願如此。」
「福晉吉祥!」
伴隨著丫鬟們的請安,北安福晉笑吟吟的走進熏尹的寢居。
「熏兒,準備好了沒有?」
「額娘。」熏尹露出笑意。
北安福晉摒退了一干丫鬟,微笑地凝視著自己的寶貝女兒。
水汪汪的大眼,黑白分明,菱角般的紅唇,豈是巧筆丹青所能描繪的,即使畫得出形,也顯不出神啊!她的熏兒著實是承襲了她美貌的俏佳人!
「啊!吾家有女初長成!」
昨天的熏兒彷彿還是襁褓中的小娃兒,沒想到一晃眼十七年過去了,女兒也到了該許人成親的年齡。
「額娘……」看見親娘,熏尹心中不由得湧起許多感傷。
「今天額娘可不同你淚眼相對。」北安福晉立刻表明來意。「你和你的姊姊們不同,她們嫁得遠,你可不一樣;尤其你的夫婿是阿瑪和額娘從小看到大的宣豫,你嫁給他我很放心,所以,額娘高興都來不及了,才沒心情與你相對流淚呢!」
熏尹笑了起來。額娘就是這麼直性子,凡事不喜歡拐彎抹角,直來直往才是她的真性情。
「宣豫從小就討人喜歡,不知道有多少格格郡主,巴望著能與定浚王府的二貝勒成就一樁良緣,可是浚王爺誰也看不上眼,獨獨要你做他的媳婦兒。」北安福晉笑著拍拍她的手,道:「你與宣豫指腹為婚是定浚王爺與你阿瑪的主意,不過,經過這麼多年,定浚王爺還是中意這門親事,而宣豫也鍾情於你,所以啊!再也沒有什麼比這樁親事更適合你的了。」
熏尹微微一笑。
「對了,額娘有件事非告訴你不可。」北安福晉慎重其事的說。
「哦!是什麼?」熏尹聞言,不禁好奇的眨眨眼。
會是「三從四德」,還是「女誡」什麼的嗎?
「就是『周公之禮』。」
「周公之禮?」那是什麼?她不解的蹙起眉。
「不懂嗎?」福晉壓低了聲音道:「就是圓房啊!」
「哦……」熏尹猛地漲紅了臉。
「這是每個女人成親之後必經的過程,沒有什麼好害羞的。」北安福晉可是開明得很。「再說,夫妻若不圓房,怎麼會有小娃娃?」
「是……」
雖然福晉已經澄明這是「沒什麼好害羞」的事,熏尹還是有些不自在。
「男人和女人的身體構造有些不同,男人那話兒……」北安福晉洋洋灑灑地展露她滔滔不絕的口才,給臨嫁前的熏尹來段性教育。
「……也就是說,剛開始時會有點痛,還會流一點血──就是落紅;那是女人完璧的象徵,不過,接著就好多了……」
熏尹仍是忍不住臉紅心跳,十分尷尬的低著頭。
額娘一定要這樣繪聲繪影的描述嗎?還是,每個新嫁娘的母親都這麼盡責的連說帶比?
說得不亦樂乎的北安福晉,見女兒久久都沒有響應,忍不住問:「熏兒,你聽進去了沒有?」
熏尹胡亂地點點頭,免得額娘還得「細說從頭」。
「那就好!」北安福晉十分欣慰。「嫁到定浚王府之後,你可要與宣豫好好地努力,定浚王爺也說了,如果你的肚子爭氣,給他們王府添個壯丁,他會造一座行館送給你。」
「可是……」熏尹小心地問:「定浚王爺為什麼不指望宣臨貝勒?」
宣臨貝勒雖是庶出,可卻是長子,長子應該先成親才是啊!
「噓!別提到宣臨貝勒。」北安福晉急忙叮嚀她。
「什麼?」
連提都不能提嗎?好奇怪喔!
「王爺與宣臨貝勒處得不好,你可千萬別在他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可是……」熏尹還想說些什麼,卻被北安福晉打斷。
「定浚王爺與宣臨貝勒之間的事,咱們也不便干預。你嫁入定浚王府後,可別因為好奇去打探啊!」福晉歎了一口氣,又道:「也許不需要你去打探,他們兩父子鬧得有多僵,等你嫁入王府就曉得了。」
是這樣嗎?那麼,在定浚王府中,宣臨貝勒究竟是什麼樣的處境呢?
福晉為熏尹戴上鳳冠,並披上蓋頭,微笑道:「好啦!該說的額娘都說了,現在你好好兒休息一下,額娘得去和你阿瑪一同招呼賓客了。」
「謝謝額娘。」這是她由衷的感謝,感謝母親的辛苦與寵愛。
「呵呵!生個小壯丁給額娘當外孫就算是報答我啦!」
唉……老人家怎麼滿腦子就只有這碼子事!
福晉走出寢居後,整個房間內寂然無聲,只聽到自遠處傳來的炮竹聲,還有川流不息的賓客前來道賀的喧嘩聲。
要坐到什麼時候啊?熏尹才坐一下子就覺得脖子好酸,真要頂著這玩意見一整天,她的脖子會不會變短啊?
坐在床沿胡思亂想的時候,她聽見有人走進來的聲音。熏尹連忙端坐好,挺直腰桿不敢亂動。
腳步聲走到她面前後停了下來,按著是一段冗長的寂靜。
是誰?
忍著欲掀開蓋頭的衝動,熏尹緊張的絞緊手中的紡帕。
突然,來人發出一聲似嘲弄的淺笑,而後開口道:「坐得那麼直,不累嗎?」
好好聽的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不對!這不是宣豫的聲音啊!
還來不及有所反應,她的蓋頭已然被掀起。當她看清來者為誰時,她失聲叫了出來──
「啊!是你!」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熏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男人,腦中只能重複著這一句話。
他就是三天前的那個雪夜所遇見的陌生男子啊!
「顯然你認出我了。」
「你怎麼能進來的?」熏尹害怕的縮到角落裡。
此時,大夥兒都為了招待賓客忙進忙出的,菁兒又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偌大的寢居裡除了他們兩人之外,就沒有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