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柔花與仇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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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呵呵呵……急啥?反正跑不掉!」

  馬匹經過棉田邊,展煜和駱斌皆放慢速度,和相熟的幾名工人點頭招呼,未多贅言,已朝棉廠和紡織廠的方向而去。

  這些大叔大嬸雖沒當著他們的面說些什麼,但投射在展煜和靜眉身上的眼神,當中的企盼、了然和曖昧,已明確地道出心中想法。

  駱斌雙手緊接韁繩,粗糙的繩紋捺入掌心,他尚不知,目中那層漠然假象早已消散到天雲外去,視線再度變得灼熱如刺,燒向前頭共騎的一對。

  「駱總管,您、您不下馬嗎?」棉廠前,打雜的小廝幫忙扯住馬轡,仰著頭怪異地瞧著。

  「駱總管,怎麼有點魂不守舍?你還好吧?」展煜已將靜眉抱下,來到他面前,和那小廝一般,同樣怪異地盯住他。

  「沒事。」他注意力連忙由靜眉臉上撤回,竟覺狼狽,明明,他厭惡極那對澄清的眸子,為何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沉浸?

  惱羞成怒,他一臉寒霜,翻身下馬時,動作特別粗魯。

  展煜淡淡挑眉卻未多問,只微笑道:「靜妹,駱總管可否先借為兄?我得去向義父轉述此趟出關中所得的要項,駱總管若方便,能否一同前來?義父和我都需要你的意見。」

  難以自持地,駱斌忍不住又望向盈盈而立的男裝姑娘。

  聞言,靜眉輕聲回道:「事有輕重緩急。公事要緊,你們別在意我。駱斌……」她喚著他,唇邊自然含笑,「我先四處逛逛,你和爹、還有煜哥慢慢談。我會等你的。」

  也不知哪句話、哪個詞兒,還是她臉上的神態?駱斌自己也不明白,上一刻還怒火難平,撐得胸膛幾欲爆破,這會兒竟奇妙地煙消雲散。

  這般反反覆覆,脾性不定,他到底怎麼了?

  ※ ※ ※

  行走或坐,男裝果然有其方便之處,靜眉正慢慢適應。

  來棉田、紡織廠這兒已過了一個多時辰,她適才在外頭田埂上和幾位大叔大嬸說話,又下田里待了會兒。四年來,駱斌教授她的知識與這棉田環環相扣、相互印證,她手握一朵盛開的白棉,唇角盪開美好的弧度。

  「今年的棉種很不錯,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一名矮胖的大嬸笑著揮揮手,「賣個好價錢,給姑娘添嫁奩。」

  幾名工人全呵呵地笑了開來。

  靜眉微怔,跟著雙顛嫣紅,少女情懷,她當然也有醉人又羞人的想望。

  幸而那些大叔大嬸埋首工作,沒再繼續調侃她。

  天氣溫暖,連風都如此溫柔。她由棉田轉回,繞進棉廠裡染布匹的場子,裡邊十分寬廣,分切出七、八個方形淺他,池中水五顏六色,紅橙黃綠藍靛紫,都是染布用的色料。

  「大小姐!?」染布場的胡管事是個老師傅了,為華家工作大半輩子,他正立在淺池邊,持著長竿挑布,眼角瞥見一個少年,定眼瞧清,竟是華家靜眉小姐。

  「胡師傅。」靜眉微笑頷首,走了過去。

  「怎麼——」胡管事瞠目結舌,還以為自己眼花,再次確認眼前是靜眉,不是笑眉。「大小姐怎麼——」目光將靜眉從頭到腳巡上一遍。

  「我等駱總管,他說要教我染布。」垂首瞧著自己的裝扮,她輕快道:「著男裝較為俐落,行動也方便許多呀。」

  「這倒是。」胡管事點了點頭,接著道:「咱們這位大總管啊,實在了不起,內事外務應對得宜,處理得井井有條,對棉紡織的製作手法更是瞭如指掌,懂得的東西還真不少。」

  「是的。」她淡然回應,早習慣眾人對駱斌的稱讚。這些年,不只煜哥的名聲響遍關中一帶,連駱斌亦是,外頭的人都知曉,華家有位年輕本事的大總管,手段高超、思維冷靜。

  「呵呵……沒記錯的話,駱絡管也二十三、四歲啦,不知他心裡有沒有中意的姑娘?若沒有,我倒可以替他介紹介紹,你可不知,城裡好幾位媒婆都把眼光鎖在他身上了,聽說意屬他的姑娘家可不少,呵呵呵……」他攪動地中正在吸取色料的布,閒話家常。

  「胡師傅,讓我試試可好?這他褐色染料是用桑樹皮熬煮出來的嗎?」

  胡管事稍稍一頓,很快便回過神來,笑了笑,將手中長竿交給靜眉。

  「是桑樹皮沒錯,不過還添了點槐樹花蕾,所以顏色褐中偏黃。」他教著靜眉如何攪竿翻布,忍不住繞回原來話題,「大小姐很常和駱總管在一塊,平時有沒有聽過他提起哪家的姑娘?他這年歲,應該有中意的人才是吧?」

  長竽不小心教布匹的一角捆住,靜眉咬著唇推動,不知怎地一陣心煩,一會兒抽回竿子,才發覺眉心繃得好緊。

  靜眉,這是為何?心底幽幽歎息,她眨了眨眼,放鬆神情。

  「我不是……不太清楚他、他喜歡哪家姑娘,胡師傅若想知道,可能得親自問駱總管本人了。」

  「問我什麼?」說曹操,曹操到。

  駱斌不知何時踏入染布場,話音響起時,人已來到他們身後。

  沒預料他會如鬼魅般出現,所及話題又牽涉到男女姻緣,教他聽見豈不羞煞人?靜眉心一慌,手中長竿竟然脫手,她反射性要去捉握,竿子朝池中倒去,自然而然,她上身跟著往前傾,雙手胡亂揮動——

  「大小姐!」胡師傅大喊,一旁工作的人更是驚呼連連。

  駱斌箭步上前,雙手伸出欲托住她的腰,這千鈞一髮之際,腦中竟浮出適才於華府門口,展煜以手掌合抱她腰肢的畫面,他直覺氣悶抑鬱、難受至極。

  他這一停頓,雙手僵在半途,接著「咚咚」兩響,長竿落入淺池裡頭,跟著,靜眉也跌了進去。

  第四章

  他呀,待她竟是這般狠心腸!?

  就這麼眼睜睜、無動於衷地,瞧著她跌落。

  撲坐於一池褐染中,望住他伸在半途的一雙手,靜眉在錯愕之外,感覺方寸教誰持著大槌狠狠地捶擊,震得神智發麻、不明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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