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走吧!初蕾,你何苦要到這兒來找氣受!你就少說兩句吧!難道你不明白,你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改變已造成的事實!走吧!咱們走吧!別理他們!」他拉住她,試著把她往門外拖。「你想想,你這樣大吵大鬧,對你自己,有什麼好處?只讓別人覺得你沒風度!」
初蕾掙開了致文,站在那兒,她的眼光落在致文的臉上了。她昏亂的,悲憤的,頭腦不清的問:
「你也認為我沒有風度,是不是?你也認為我是個潑婦,是不是?你也後悔追求我了,是不是?你也發現我沒有女性的溫柔了,是不是?你後悔了?你後悔還來得及,我並沒有抓住你,我也沒有誘惑你,你儘管離開我!到你的美國去!到你的地獄去!離開我!離我遠遠的!別來麻煩我!你們姓梁的,全是一丘之貉!」「初蕾!」致文跺腳,臉發白了。「你把是非弄清楚,別這樣纏夾不清吧!」「她本就是個纏夾不清的瘋丫頭!」致中怒沖沖的說:「大哥,你還不把她拉出去!」
「誰敢碰我!」初蕾大吼,眼睛直了,脖子粗了,聲音變了。她瞪視著致中,以及躲在致中身後的雨婷。「我是瘋丫頭?梁致中,你弄清楚,躲在你後面的那個小老鼠才是瘋丫頭!心理病態的瘋丫頭!你去問爸爸去!去問小方醫生去!這個雨婷害的是什麼病?精神病!她才是個瘋子!她心理變態!她有精神分裂症……」「媽媽呀!」雨婷發出一聲尖銳的狂呼,身子往後就倒,致中一反手抱住了她。同時,慕裳也撲了過去,大叫著說:
「把她放平!給我一個枕頭,趕快!冷毛巾,誰幫忙,給我去拿條冷毛巾!」「她怎樣了?」致文本能的伸長脖子。「什麼地方有冷毛巾?」「浴室!在後面浴室!」
致文奔進浴室去拿冷毛巾,一時間,房子裡人翻馬仰。致中拿著本書,拚命對雨婷瞅著,慕裳翻開了雨婷的衣領,把頭湊在她胸口去聽她的心跳。致文拿了冷毛巾來了,熱心的遞給慕裳,大家都圍在雨婷身邊。雨婷平躺在地毯上,雙目緊闔,臉色慘白,似乎已了無生氣。
致中抬起頭來了,眼睛裡像要噴出火來,他怒視著初蕾,大叫著說:「看你做的好事!看你做的好事!如果她損傷了一根毫毛,我會要你的命!」初蕾看著滿屋子的人都為雨婷奔走,包括致文在內,她心如刀絞,頭腦早已昏昏然,神志早已茫茫然,只覺得心裡的怨氣及怒氣,像海嘯似的在她體內喧擾翻騰,洶湧澎湃。致中的吼叫更加刺激了她,她昂起下巴,大聲的、激烈的、不經思索的叫了回去:「哈!暈倒了!她真嬌弱呵,動不動就會暈倒!這就是女性的溫柔吧!暈倒啊!她真暈倒了嗎?你們為什麼不拿根針刺刺她,看看是不是真暈倒了?裝病裝痛裝暈倒,這是十八世紀的方式……」地上動也不動的雨婷,忽然直挺挺的坐了起來,睜開眼睛她看著初蕾,然後,她悲呼了一句:
「媽媽呀!」就又倒回去了。慕裳望著初蕾,她滿眼眶都是淚水,她求饒的,祈諒的,哀懇的,悲傷的望著她。痛苦的掙扎的說出一句話來:
「初蕾,你發發慈悲吧!」
「發發慈悲?」初蕾怪叫:「老虎吃了人,叫啃剩的骨頭髮慈悲?你勾引了我的父親,拆散了我的家庭,毀滅了我的幸福,撕碎了我的快樂……而你,居然叫我發發慈悲?天下有這種道理?世上有這種怪事……」
「初蕾,住口!」忽然間,門口發出一聲低沉的,權威性的,有力的大吼,大家都抬起頭來,是夏寒山!他正攔門而立,沉痛的注視著初蕾。慕裳一見到寒山,如同來了救星,她悲喜交集,情不自禁的就站起身來,奔到他身邊,滿面淚痕,她嗚咽著,啜泣著喊:「寒山!」喊完,她就忘形的撲向了他,寒山看她淚痕滿臉,心已經痛了,他伸出手去,本能的把她攬進了懷裡。初蕾轉過身子,定定的望著這一幕。她呼吸急促,她的胸部在劇烈的起伏,她深抽口氣,尖銳的說:
「好啊!爸爸!你總算趕來了!趕來保護你的情婦?你以為我會吃掉她嗎?好啊!真親熱啊!原來這就叫女性的溫柔!我真該學習,眼淚啊,暈倒啊……爸爸,養不教,父之過!你從沒有教過我,怎麼樣去勾引男人……」
「初蕾!」寒山怒喊:「你在說些什麼?你怎麼一點規矩都沒有?你簡直像個沒教養的……」
「沒教養?」初蕾一步一步的走近了她父親,她的眼睛發直,眼光凌厲。「我沒教養嗎?爸爸!你有沒有弄錯?我的毛病是出在教養太好了!你一直教我做個淑女,因此,我保不住我的男朋友!爸爸,你該教我怎樣做個蕩婦,免得我在結婚二十二年之後,失去我的丈夫……」
「初蕾!住口!」寒山放開慕裳,雙手捉住了初蕾的胳膊,給了她一陣沒頭沒腦的搖撼。「住口!你這個莫名其妙的混蛋!」「我是混蛋!爸爸,你罵的?」初蕾睜大了眼睛,淚水終於湧進了她的眼眶,她定定的看著父親,又掉頭去看那站在一邊的慕裳。「沒關係,爸爸。這個女人會給你生一個清蛋!只希望你不要戴綠帽子,能對你獻身的女人,也可能對別的男人獻身……」「住口!住口!住口!」寒山瘋狂的搖著初蕾,初蕾被搖得頭髮散了,披風歪了,牙齒和牙齒打顫了,她掙扎著,仍然不肯停口,她厲聲的大叫:
「爸爸!你是偽君子!偽君子!偽君子……」
「啪」的一聲,寒山對著初蕾的面頰,狠狠的抽去一耳光。初蕾蹌踉著後退了好幾步。寒山追過去,又給了她一耳光。當他再揚起手來的時候,致文大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