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在水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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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頁

 

  「你不是還有事嗎?就早些去吧!免得別人等你!」

  「我不去了。」盧友文說:「我要在家裡陪著你,我要痛改前非,我要……」「你去吧!友文!」小雙柔聲說,愛憐的,而又無可奈何的望著他。「你去吧!只是,盡早回來,好嗎?你如果不去,整夜你都會不安心的!」「可是……」盧友文瞅著她。「你不會寂寞嗎?」

  「有詩卉陪著我呢!」「那麼,」盧友文站起身來,猶疑的看看我。「詩卉,就拜託你陪陪小雙……」我從地板上一躍而起,各種複雜的心情在我胸腔裡交戰,我迅速的說:「不來!盧友文!小雙是你的太太,你陪她……」

  小雙一把拉住了我,用帶淚的眸子瞅著我。

  「詩卉!」她軟軟的叫。「我沒有得罪你吧?」

  我洩了氣。對盧友文揮揮手,我說:

  「你去吧!你快去吧!我陪你太太,不管你有什麼重要事,只請你快去快回!」盧友文猶豫了大約一秒鐘,就重重的把額前的頭髮掠向腦後,下決心的掉轉了頭,大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那種悲壯之概,他大踏步的走出了房門,很快的,我就聽到大門「砰」然一響,他走了。

  這兒,我和小雙面面相對,好半天,誰也沒說話。然後,小雙去廚房裡洗臉,我跟到廚房門口。她家的廚房是要走下台階的,我就在台階上坐了下來。說:

  「你還沒吃晚飯,我在這裡看著你,你弄點東西吃!」

  小雙可憐兮兮的搖搖頭:

  「我現在什麼都吃不下,等我餓了,我自己會來弄東西吃!」我歎口氣,看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想必也是吃不下。我們折回到臥房裡,我望著她,忍不住問:

  「你到底知不知道,盧友文這麼晚出去,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知道。」她靜靜的說。

  「是什麼?」小雙低下頭去,默然不語。我追問著:「是什麼事?你說呀!告訴我呀!」

  小雙仍然不說話,可是,那剛剛擦乾淨的臉上,又滑下兩道淚痕來了。我心裡猛的一跳,就「哎喲」一聲叫了起來:

  「老天,小雙,他是不是在外面弄了一個女人?我告訴你,像盧友文這種小白臉就是靠不住,仗著自己長得漂亮,女孩子喜歡,他就難免拈花惹草……」

  「詩卉!」這可把小雙憋出話來了。「你想到什麼地方去了?他不會的。在感情上,他絕不會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情。」

  「那麼,」我愣愣的說:「這麼晚了,他還能到什麼地方去?」

  「他……他……他……」小雙囁嚅著,終於輕輕的說出口來:「他去賭錢。」「什麼?」我直跳起來。「你居然讓他去?你昏了頭了?小雙?你發瘋了!你有多少家當去給他輸?你是大財主嗎?你有百萬家財嗎?你知道多少人為賭而傾家蕩產?你這樣不是寵他、慣他,你是在害他……」

  我一連串像倒水一樣的說,小雙只是靜靜的瞅著我,然後,她搖搖頭,低聲說:「你看見的,我能阻止他嗎?我能嗎?如果我再多說兩句,他非把我看成仇人不可。詩卉,你不瞭解他,他也很可憐,寫不出好作品使他自卑,使他苦悶,他必須找一樣事情來麻木自己,來逃避自己……」「小雙!」我惱怒的叫:「任何賭徒都有幾百種藉口!虧你還去幫他找藉口!你真是個好太太啊!」

  小雙哀愁的望著我,忍耐的沉默著,滿臉的淒然與無奈,我不忍再說什麼了,望著她,我歎口氣,嚥住滿腔要說的話。小雙默然良久,終於,她振作了一下,忽然懇切的說:

  「求你一件事,詩卉。」

  「你說吧!」「關於今天晚上的事,關於友文賭錢的事,關於我們吵架的事,請你——」她咬咬嘴唇:「請你千萬不要告訴詩堯,也不要告訴奶奶他們。」我看著她。她那樣哀哀無助,她那樣可憐兮兮,我還能怎麼樣呢?我還能說什麼呢?點了點頭,我說:

  「你放心,我一個字也不說。」

  小雙感激的看著我。然後,她站起身來,走到鋼琴前面,她慢吞吞的坐下,慢吞吞的按了幾個琴鍵,慢吞吞的說了一句:「你剛剛不是要聽我的『女性歌詞』嗎?」

  於是,她一邊彈著琴,一邊用含淚的聲音低唱著:

  「請你靜靜聽我,為你唱支悲歌,

  有個小小女孩,不知愛是什麼?

  她對月亮許願,但願早浴愛河,

  月亮對她低語,愛情只是苦果。

  如今她已嘗過,愛情滋味如何!

  為誰忍受寂寞?為誰望斷星河?

  為誰長夜等待?為誰孤燈獨坐?

  ……」

  她沒有唱完那支歌,因為,驟然間,她僕在琴上,放聲痛哭,我跑過去,抓住了她的手,她緊握著我,哭泣著喊:

  「詩卉!詩卉!為什麼愛情會變成這樣?他到底是我的愛人,還是我的敵人?是我生命裡的喜悅?還是我生命裡的悲哀?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冤孽?」

  第十六章

  那一陣子,我很不放心小雙,雖然我發誓不把她的情況告訴奶奶和詩堯他們,我卻忍不住告訴了雨農。盧友文是雨農帶到我們家來的,是因為雨農的介紹而認識小雙的。因此,在我心中,雨農多少要對這事負點責任。雨農聽了我的敘述,也相當不安,私下裡,他對我說:

  「盧友文聰明而熱情,他絕非一個玩世不恭或欺侮太太的人,這事一定有點原因,我要把它查出來!」

  因此,那陣子,我和雨農三天兩頭就往小雙家裡跑,小雙似乎也覺察出我們的來意,她總是笑吟吟的,盡量做出一副很快活很幸福的樣子來。而盧友文呢,三次裡總有兩次不在家,唯一在家的一次,他會埋頭在書桌上,說他「忙得要死」,希望我們「不要打擾他」,這樣,我們就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好在,我們去了,也沒有再碰到過什麼不如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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