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就是咱們家的『寒松園』!」
她打量著那已空廢的莊園,踮著腳尖,試著要窺望那牆內的神秘。他拉拉她的手說:「走!我知道後面的圍牆有個缺口,我們可以鑽進去,裡面好大好大,有好多房間,我上次和哥哥鑽進去看過,我帶你去看那個鬧鬼的小花園。」
她瑟縮了一下,搖搖頭說:
「不!我怕!」「怕什麼?這是大白天,鬼不會出來的!我們上次來,也沒遇到鬼呀!何況,有我呢,我會保護你!」
「你不怕鬼?」她懷疑的問。
「我不怕!」「可是……可是……大家都說,寒松園是真的有鬼,好可怕好可怕的鬼,所以你祖父才封掉了這個園子,搬到城裡去住的。」「我祖父膽子太小了,要是我,我就不搬。這寒松園比我們現在的屋子大多了,裡面有好幾進花園,一層套一層的,可惜現在都是荒草。傳說以前我的祖宗們蓋這園子,花了不知道幾十萬兩的銀子呢!現在就讓它空著,太可惜了!都是我祖父膽子小!」「你祖父見到那個鬼嗎?什麼樣子的?」
「說有男鬼,還有女鬼,長得青面獠牙,可怕極了,每天夜裡,還有鬼哭,鬼叫,鬼走路,鬼歎氣……」
「啊呀,別說了,我們還是走吧!」
「走?你還沒有進去看過呢!」
「我不進去了!」「巧巧!沒想到你的膽子也那麼小!沒出息!」
「誰說我膽子小?」「那麼,就跟我進去!」
「好吧!」巧蘭咬了咬牙。「進去就進去!」
於是,兩個孩子繞到了圍牆的後面,在荒煙蔓草之中,找到了那個傾圮的缺口。元凱先爬了上去,再把巧蘭拉上了牆頭,只一跳,元凱已落進了園中的深草裡,巧蘭只得跟著跳了下去。緊緊的死攥著元凱的手,她驚怯的、惶然的打量著這陰森森,暗沉沉,遍是濃蔭與巨木的大院落。
樹木連接著樹木,深草已掩沒了小徑,迂迴的曲欄上爬滿了籐蔓和荊棘,曾是荷塘的小池長滿了萍草,小亭子、小石桌、石凳上都是灰塵及蛛網。元凱拉著巧蘭,小心的從荊棘叢中走過去,從樹木低俯的枝椏中鑽進去。然後,巧蘭看到了那棟曾是雕欄玉砌的屋子,樓台、亭圖、臥橋、迴廊,如今已遍是青苔,綠瓦紅牆,都已失去了色澤,但仍然依稀可辨當日的考究與精緻。屋門緊緊的關著,窗紙早被風吹日曬所摧毀,零落的掛在窗檻上。元凱拉著巧蘭,走上了那青苔密佈的台階,俯在窗口,元凱低低的說:
「你看裡面!」巧蘭畏怯的看了一眼,好深的房子,傢俱尚存,都是些厚重的檀木傢俱,現在全被灰塵和蛛網所掩蓋了,大廳四側,重門深掩,不知掩著多少神秘和恐怖。一陣風來,巧蘭腦後的細發都直豎了起來,她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輕輕的說:
「走吧!我們走吧,我媽會找我了。」
「你還沒看到鬧鬼的園子呢!」
「我不去了!」「那你留在這兒,我一個人去!」「哦,不要!不要留我一個人,我跟你去!」
元凱勝利的揚了揚眉,即使是孩子,男性也有他那份與生俱來的英雄感。繞過了正屋,這才能發現這棟院落的龐大,一片綠陰陰的竹林後面,是一排短籬,殘餘的蔦蘿,仍有幾朵鮮紅的花朵,在雜草中綻放。短籬上有扇小門,一塊橫匾上刻著「微雨軒」三個字。走進小門,是另一進院落和另一進房屋,也同樣精緻,同樣古老,同樣荒涼。再過去有道石砌的矮牆,矮牆上是個刻花的月洞門,上面同樣有個橫匾,題著「吟風館」三個字,再進去,是「望星樓」、「臥雲齋」、「夢仙居」……等等。然後,終於,他們停在一道密密的高牆前面,高牆上的門又厚又重,上了兩道大鎖,橫匾上題著的是「落月軒」。在那門上,不知何年何月,有人用兩道朱符貼著,如今,朱符已被雨水和日曬變了色,上面依稀還有些字跡,但已完全難辨。這已是寒松園的深處,四周樹木濃密,雜草深長,除了風聲震撼著樹梢之外,寂無聲響。元凱壓低了聲音,像是怕誰聽到似的,對巧蘭說:
「就是這道門裡,所有的鬼魂都在裡面!所以這是兩扇禁門。」巧蘭打了個冷戰。「我們走吧!好嗎?」她近乎哀求的說。「或者那些鬼會跑出來!」「那門上有符,他們出不來了。」
「如果他們出不來,你祖父為什麼要搬家呢?」
「這個……」元凱答不出來了,正好一陣風掠過去,那重門之內,似有似無的傳來了一聲幽幽然的歎息,元凱自己也覺得背脊發涼,胸腔裡直往外冒冷氣,握緊巧蘭的小手,他不自覺的有些緊張,說:「已經看過了,就走吧,反正這門關得緊,我們也進不去!」巧蘭巴不得有這一句話,掉轉頭,他們循原路向外走,穿過一重門,又一重門,走過一個園子,又一個園子,兩個孩子在雜草中鑽出鑽進。不知怎的,巧蘭總覺得在他們身後,有個無形的鬼影在悄無聲息的跟蹤著他們,她加快了步子,半跑半跌半沖的跑著,元凱只得緊追著她,那園子那樣大,假山、流水、荷塘、小亭、拱橋、曲欄……她都無暇細看,一心一意只要跑出去。有一陣,她以為她這一生都跑不出這個園子了,但她終於來到了那圍牆的缺口,兩人相繼跳出了圍牆,巧蘭剛剛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就猛的被一隻大手一把抓住了,巧蘭嚇得尖叫了一聲,定睛細看,卻原來是白家的家丁阿良,被派出來找他們的。阿良跺著腳在喊:
「小少爺!你瘋了,帶韓姑娘到這兒來,裡面有鬼的呢!也不怕惡鬼把你們給吃了!」
「惡鬼!」元凱不服氣的喊:「你看到過惡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