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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頁

 

  他嚥了一口口水,走過去,坐在自己的床上,兩張床中間大概只有一尺距離,她用手托著頭,裸露著整個的胳膊和肩膀。她瞅著他,眼光有點迷迷濛濛的、媚媚的、柔柔的、水水的。女人是水做的。「你──想──幹什麼?」她喃喃的低問著。

  他的眼光發直。伸出手去,他怯怯的碰她的肩膀,她的頸項,她那光滑的肌膚。她也伸過手來,勾住了他的脖子,他不能不移過去,坐到她的床上,她拉下他的頭,於是,他的嘴唇就壓在她的唇上了。兩個人之間的毛巾都在往下滑,他喘息著,背脊上冒著汗,身體裡像燃著火,無數的火焰,要衝出去,衝出去,衝出去……「你有──經驗嗎?」她悄聲低問。金盞花18/37

  他的臉漲紅了,恥於承認沒有。甚至於,也忘了反問一句,她有沒有經驗?本能告訴他,她既然問得出這句話來,她一定是有了。「你──沒有?」她低歎著,試著要推開他。她扭動著身子,要逃避,要閃開,她的扭動使他更加發狂了。「你該保持它!」她說:「你該珍惜它!現在,像你這樣的男人已經不多了。你該保持到你結婚的時候!請你……不要……」她拚命扭動身子。太遲了,寶貝。他用力拉開了兩人間的障礙物。太遲了,太遲了。他摸索著她,探索著一個神秘的快樂之泉……他聽到窗外的樹聲,風聲,海浪聲。海浪湧了上來,捲裹他,逢迎他,吞噬他……。

  10

  凌晨,佩吟睡得很不安寧,很不沉穩,她一直在做夢,母親、父親、弟弟、醫生……的臉交替在她面前出現,她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鍾醫生在和他們研究是不是要開刀,母親反對,父親拿不出主意,只有她贊成,因為,她知道,不開刀弟弟也會被癌細胞蠶食而死,開刀還有一線希望。她贊成、贊成……弟弟沒有從手術台上醒過來,母親把她恨得要死……她翻了一個身,天氣好熱,他們家用不起冷氣,她覺得渾身都是汗。她用手摸摸額頭,把枕頭翻了一個面,再睡。她又做夢了,趙自耕、纖纖、頌超、維珍、維之……她苦惱的搖頭,想擺脫這些人影。「我中午來接你。」趙自耕說。「不行,我中午有約會。」她說。中午的約會呢?頌超沒有來,一個半成熟的孩子,記不起他曾有過的諾言。趙自耕砰然的碰上了車門,好響……真的,什麼東西在響著?她一震,醒了,才聽到床頭的電話在狂鳴。電話是為母親而設的,醫生警告過她,家裡有這樣一個病人,隨時都可能出危險,她需要一個電話,和所有醫院、急救處、生命線的號碼。她抓起電話聽筒,下意識的看看表,早上五點十分,這是那一個冒失鬼?

  「喂?」她睡意朦朧的問:「那一位?」

  「佩吟,是你嗎?」好年輕的聲音,好熟悉的聲音。她吃了一驚,真的清醒過來。「頌超?」她問。「是的,是我。」頌超的聲音裡有些特別,有種令人不安的沮喪和懊惱,他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她問。

  「你能不能出來?」他的語氣裡有抹懇求的意味。

  「現在嗎?」「是的,現在。」他說:「我就在你家門口,我在巷口的公用電話亭打的電話!」「你在我家門口?」她愕然的問,不相信的。「你知道現在幾點鐘?」「我知道,早上五點十分,我剛剛從福隆連夜開車回台北。」「福隆?你在說些什麼?」

  「請你出來!」他哀求的。「你出來,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公用電話只有三分鐘,我沒有第二個銅板。」

  「好,我就出來。」她掛上了電話。

  掀開棉被,她起了床,去洗手間匆匆梳洗了一下,她換上一件淺黃色帶咖啡邊的短袖洋裝。裸露的胳膊上,傷口確實留了一條疤痕,雖然早已拆了線,那縫線的針孔仍然清晰,紅腫也沒有全消,她看看手臂,那傷痕像一條蜈蚣……這才忽然想起,自從頌超那天中午失約,沒有接她去換藥以來,她已經有兩個星期沒見到他了。

  悄悄的穿過小院,走出大門,她就一眼看到頌超,正站在她家對面的電線桿下,在他身旁,有一輛嶄新的「跑天下」,他正斜倚在車上,雙手抱在胸前,對她的房門癡癡的注視著。她帶上了大門,向他走來。

  「那兒來的汽車?」她問。很驚奇,很納悶。

  「我的。」他說,打開了車門。「是大姐和二姐合資送我的。」他對車內努努嘴:「進來,我們在車裡談,好不好?」

  她順從的鑽進了車子,立即,有股濃郁的香水味對她繞鼻而來,她自己不用香水,也從來分不出香水的味道和牌子。但是,這股香水味卻好熟悉,絕不是虞家姐妹身上的,虞家二姐妹雖然出身於富有的家庭,卻都沒有用香水的習慣。她深吸了一口氣,知道為什麼這香水味如此熟悉了。林維珍!她該猜到的。自從那天她介紹維珍認識他,她就沒見過他了。她微側過頭去,看著他坐進駕駛座,他的面容煩惱而憂愁,怎麼?維珍在折磨他,捉弄他了!她在給他苦頭吃了,貓捉老鼠的遊戲!

  第六章

  佩吟咬住嘴唇,故意不開口,掉頭望著車窗外面,天已經亮了,濛濛的白霧正在緩慢的散開,今天會是個大晴天,她模糊的想著。他也沒說話,忽然發動了車子。

  「喂,」她驚愕的。「你要開到什麼地方去?」

  「我只想找一個人少的地方,」他說,微鎖著眉頭。「放心,不會耽誤你上課,我一定在八點鐘前送你到學校門口。」

  她瞅著他。「上星期六剛放的暑假。」她說。「我已經不需要去上課了。」「哦!」他應了一聲,不安的看了她一眼。「我想,我疏忽了很多事情,犯了很多錯,我失約了……你的傷口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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