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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群美拍拍她的額頭:「天哪!什麼或許愛或許不愛的?即使如此,那麼現在只能有一個法子了。」

  「有什麼辦法?」雪農斜睨著她,既是懷疑又是期待:「你可別又出什麼歪點子!」

  她嘻嘻一笑:「我的歪點子每次都正著!」她隨即正色地面對葉羅:「你接受他們二個邀請,真正睜亮你的雙眼,相處一段時間就知道答案了,這樣一來他們不會再去煩念祖,你也就不用擔心了。」

  「只有一點:你現在是一個母親,也是一個女人,更是一個事業有成就的女強人,三個角色的挑選是相當困難也相當容易的,不要讓慈悲蒙蔽了你的雙眼,在愛情的世界裡,慈悲是最不需要的東西!」荊泰生警告。

  葉羅思考著她們的話,不知怎麼的,總覺得缺少了什麼。

  「有的時候身旁的人才是最正確的,青鳥總是養在自己的家裡。」雪農若有所指補充。

  「叔叔,那個紀叔叔為什麼說他是我的爸爸?」念祖躺在床上,棉被拉到下巴輕輕地問。

  沈剛放下手中的故事書,不知該如何回答,他不能欺騙孩子,不管那個姓紀的有多該下地獄,事實總歸是事實。但這件事也不該由他來開口。

  他凝視念祖天真而迷惑的雙眼:「我想那是因為他很想當念祖的爸爸,你喜歡他當你的爸爸嗎?」

  男孩搖搖頭:「我喜歡你當我的爸爸。」

  沈剛微微苦笑,拍拍男孩的頭:「我已經說了三個故事了,你該睡覺了吧?明天還要上課。」

  「再說一個就睡!」念祖哀求地將故事書再度塞進他的手裡:「再聽一個我就睡覺。」

  「不行!已經很晚了。」

  男孩扁起嘴,泫然欲泣地瞅著他。

  沈剛歎口氣:「告訴叔叔你為什麼不肯睡覺?」

  「我——」他不太情願地小聲承認:「因為我很害怕!」

  「怕什麼?」

  「怕作夢。」念祖坐了起來,低下頭玩著自己的手指,開始將他畏懼的夢境一個一個說了出來。

  沈剛感到無助的憤怒和心扭絞似的疼痛!

  林文豪所植下的傷害,不但在當時令他恐懼,更在幾年之後仍不斷侵擾著孩子的夢境!

  還有念祖對自己身世的迷惑和自卑都使這男孩無法在睡眠中得到安寧。

  這些都是他們成年人的錯誤和罪過,卻由這個十歲的男孩來背負——

  一如當年的他!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念祖羞怯地承認:「我每次睡覺都會這樣,可是如果我晚上不睡,到學校再睡的話功課就不會了。」

  「這就是你成績退步的原因?」

  他點點頭。

  沈剛將男孩抱到自己的膝上:「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媽媽和叔叔?」

  「你們都很忙,而且心情不好。」

  「我們永遠不會忙到沒有時間聽你說話。」

  念祖微微地笑了起來:「真希望你當我的爸爸!」他用力抱歉緊他的膀子。

  「你知道嗎?叔叔小時候也常常作噩夢,夢到壞人啦!巫婆啦!還有很可怕的大怪物,剛開始我也是嚇得睡不著覺每天都沒有精神,後來怎麼樣你知道嗎?」

  「怎麼樣?」男孩興致昂然地聽著。

  「後來我每天睡覺時都把自己當成大英雄,天不怕地不怕的大英雄,只要見到壞人和怪物我就打敗它!第一次打輸了,可是第二次我就贏了!以後天天在夢裡打怪物,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怪物都不見了,好可惜!」他笑著裝出神勇的表情。

  念祖無比崇拜地看著他:「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們男生本來就應該很勇敢的!作夢算什麼?我們可以打敗一切的!」

  「那我要當聖戰士!」他大叫,擺出大英雄的姿態:「在夢裡打大壞蛋!」

  「這就對了!可以睡了吧?」

  「沒問題!」男孩大笑,乖乖地躺到棉被下面,含笑閉上雙眼,等著在夢裡斬妖除魔!

  沈剛回到客廳,關心葉羅的朋友們都已離去,夜已經很深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和葉羅已習慣在這種深夜裡坐下來,喝杯淡淡的酒,交換彼此一天的心得,有時候甚至只是啜著酒,無言地坐著——就像一對結縭已久的夫妻一樣——

  葉羅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到來,她雙手摀住頭,靜靜的坐在她慣坐的角落裡,小茶几裡放著二杯不曾動過的酒。

  他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看著她,這些年,她從一個少女長成一個少婦,她瘦了卻更顯風韻萬千。

  他可以閉上眼在心裡為她做一幅最詳細的素描,她的每一條曲線,每一個動作,他比瞭解自己更瞭解她。

  也比愛自己更愛她。

  他的生命向來是貧乏的,因為他本身就是貧乏的。

  童年裡,母親夜夜抱著他以淚洗面,在傭人房裡渴望地望著大廳溫暖的燈光。

  秦泰和見了他總是黯然地拍拍他的頭,塞給他一些錢,要他自己去買些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什麼呢?他想要的是用錢買不到的關愛和溫暖。

  雙生子待他很好,向來不把他當成傭人來看,但他卻有自知之明地和他們保持距離,在學校裡黑髮黑眼黃皮膚的孩子總是特別的,他必須肩負起保護他們的責任,用拳頭打出來的牆是很難打破的。

  有許多女孩向他示好,等到她們知道他不過是個下人的孩子後那種嘲笑和冷漠令他刻骨銘心。

  那樣的印記一旦烙上便是一生一世,他怎麼也無法忘記那種遺憾的眼光,冷漠的話,彷彿次等生物似的待遇。

  然後他遇見了葉羅,當年的她活潑開朗,陽光似的燦爛令人無法抗拒,她對他極為友善,絲毫不認為他的身份有什麼不對,他的沉默有什麼不好。

  她接受他就像接受空氣一樣自然。

  於是當雪農決心逃家,他毫無異議地跟隨了她。

  到了台灣,葉羅的家在一夜之間破碎,龐大的醫藥費,加上腹中的小孩,她細瘦的肩膀扛得好辛苦!

  她有親戚,她卻驕傲地不肯接受濟助,把房子賣了,自己在外過著三餐不濟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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