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澀地朝自己微笑,這次的鬥爭大會真的很成功。
「經理。」
何安琪推門進來,眉宇間掩不住得意之色。
這次開會,雖然她也被提出來,卻沒人對她那樣大肆攻擊,理由是:她的年資很深,假如要出賣公司不必等到現在,雖然她是韓拓的女朋友,但這是員工的私事。
多麼廉明的批判大會。
「什麼事嗎?」
安琪反手關上門:「我剛剛收到『拓偉』的傳真,他們似乎有一份和我們的合約要你看看。」
「哦?」她接過何安琪手上的紙。
乍看之下很心安,總算不是什麼麻煩事,這份合約是她親自簽的——
最後二條在她的腦袋裡轟然炸開!
群美的聲音在耳畔清晰的響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該相信誰了,我在偉平桌上看到那份合約,他試圖向我解釋——
原來如此!
她當時氣昏了,一直沒問她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現在她明白了。
她被出賣了!她是被自己的信任所背叛!
「拓偉」偽造文件?而她卻沒有任何正式文件可以證明。她甚至沒有證人。
她不但被「拓偉」出賣,她還被公司裡的人出賣。
天哪!
「怎麼啦?你看起來不太舒服?」
何安琪的聲音自遙遠的地方傳來,泰生麻木的開口:「出去。」
「就這樣?你沒有別的交代?」
「滾出去,別再讓我看見你那張醜陋的臉。」她平靜而麻木的說著。
何安琪輕笑:「我也正希望可以對你說相同的話。」
她瞪著那二條新增的條文:
一、「方氏」本以純粹義務幫助「拓偉」協辦此次發表會,及發表會後一切進口事宜,不收取任何費用。
二、「方氏」同意無條件放棄「英商代理」之任何一項產品的發表權及代理權。
這和割地賠款沒什麼兩樣!
有了這兩條條文,「方氏」在「拓偉」的手上完全動彈不得,而目前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是完全被自己困住了。
泰生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她麻木的手開始不可遏抑的顫抖起來,天地在那一剎那間全然變色。
為什麼?
他為什麼要那麼殘忍的對待她?
而她居然會盲目到為那樣一個人不可自拔!
電話鈴響,她麻木的拿起話筒。
「泰生!你聽我解釋,那份合約不是我動的手腳,我和偉平都是無辜的,你要相信我,我會想辦法彌補的——」韓拓焦急而又沙啞的聲音無情的響起。
她的淚水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流了下來。
她多麼的痛恨自己!即使是到了現在,聽到他的聲音她仍會心跳加速,仍會心動不已!她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泰生!泰生!你在聽嗎?求求你回答我。」
又要演戲了嗎?他又想把她像玩偶一樣玩手中了嗎?這就是男人可怕的真面目?
他為什麼不放過她?
「泰生——」
她慢動作似的放下話筒,卡喳一聲切斷了和他之間的聯繫,心感到滴血般的疼痛。
電話一再響起,她完全漠視它,王秘書在外面輕輕的拍門,她也完全不予理會。
直到天黑了,所有的人全走光了,她仍麻木的坐在那張皮椅上,不知道如何讓自己走出大門。
直覺的,她知道是必定會見到韓拓。
不管他是來驗收戰果或是來表達他虛偽的同情,她都不想再見到他。
為什麼要再見到他?好讓自己可憐的心再破碎一次嗎?
現在的她只想獨自一個人好好的舔拭她自己的傷口,她想躲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見到任何一個對她心懷怨恨的人。
她的父親恨她。因為她和他鍾愛的妻子沒有半絲半毫的相似之處。
韓拓恨她。她甚至不知道原因,只因為她是個不像女人的女人嗎?或許他因為明白她對他心存癡迷而厭惡她?
何安琪更恨她,因為她坐在原本就該屬於她的位置上。
而群美,群美現在也討厭她吧?!
她想離開,可是她的天性不允許,因為她要奮戰!她已獨自奮戰二十多年了。
現在不能讓他們打倒她。
她不要像父親一樣被打倒,然後一生活在悔恨之中,她想起韓奇風對她說的話。
為什麼不呢?反正她已經沒什麼好失去的了,不是嗎?
可是——她好累!
她真的好累……
※ ※ ※
夜雨淒淒涼涼的落著,泰生一個人淒淒涼涼的走著。
現在一定有人正在歌頌這一夜的請雨吧!
多麼的詩意,而她卻只覺得無皆悲涼。
從辦公大樓的後門離開,她盲目的走在台灣的夜雨之中,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遠,反正她有了知覺,她已站在她家對面的小公園內。
公寓的燈光亮得刺眼,無數的窗口人影聳動著,每一盞燈似乎都是溫暖而充滿笑話的。
她渴望的望著那些燈火,多麼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但是她卻坐在公園的小鞦韆上,任雨無情的打在她的身上。
她永遠不會是其中之一,以前不是,現在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她只能永遠孤單而渴望的看著聽著,對她來說那是一個多麼渺小又多麼遠不可及的夢想……
「我等你好久了。」
她抬頭,迎向韓拓同樣濕淋淋的臉,她無言的起身,根本不打算理會他。
「等一下。」他拉住她:「求求你,只要聽我說幾句話就好了,好不好?」
「說什麼?再讓你羞辱我一次?」她沒半點感情的說著,眼神空茫得便韓拓心慌。
「聽我說,那份合約不是我動的手腳,我沒有害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她淡然回答,然後起身起要走開。
「不要這樣對我!」他焦急的大喊,攔住她:「你根本不相信我!而我根本沒做那種下流的事!我怎麼可能那樣對你?!」
泰生淒然一笑。
她很想相信他,問題是她不能。
「你為什麼來?來向我誇耀你的勝利?如果是,那大可不必了,因為我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要我怎麼說你才會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