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便是銅牛山的廚師人屠子,聽說他當年常常殺了人還煮了吃,於是乎得到「人屠子」這封號;銅牛山寨裡人人都怕他三分,連寨主見了他也禮遇有加。但人屠子卻非常懼內,也只有他那胖得像隻豬的婆娘敢對他大呼小叫的。嘍囉們背地裡譏笑他,人屠子卻依然忍氣吞聲;凶殘成性的人屠子,終於還是有下不了手的時候。
「掀開衣服讓我瞧瞧。」
燕丫頭連連搖頭。
「你不掀難道要我自己動手?」
燕丫頭猶豫了半晌,終於怯生生地撩起衣袖,露出上面的血痕。
人屠子倒抽一口氣!那些傷痕又青又紫,血跡老早干了,舊痕新傷混在一起,簡直可以用體無完膚來形容。
這幾天那該死的婆娘也不知道發哪門子的癲,三繞兩繞總繞到燕丫頭身邊找碴,打得她遍體鱗傷。
「那惡婆娘!」他咬牙切齒低聲罵道:「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要殺了她煮湯!」
燕丫頭搖搖頭,輕輕朝他笑了笑,還用力壓壓自己的傷口,擠眉弄眼地假裝那傷口一點也不痛。
「你別替她說情,要不是看在……要不是看在我與她結髮多年的份上,我哪裡容得了她這樣對你。」人屠子沙啞地說道,用帶來的草藥溫柔地替她敷在傷口上。
他真的心疼極了。眼前這小丫頭比他自己的女兒還要像他的女兒,這十年來他天天看著自己的老婆虐待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想到這裡,他真是難受得想哭。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這丫頭特別寵愛,是因為看著她會讓他想起自己遺失已久的人性?還是因為這丫頭是如此的貼心、如此的教他心疼?他不知道,也從來不去想這問題,他只是盡他所能地保護著她,像是保護這世上惟一值得他保護的珍寶一樣。
想他人屠子當年想殺誰便殺誰,想做什麼便做什麼,這山上誰不怕他三分?但他卻得眼睜睜看著那惡婆娘日日夜夜凌虐這可愛的丫頭,這口氣叫他怎麼嚥得下去?
「啊咿……」燕丫頭還是搖頭,發出細細的聲音安慰他。她沒讓任何人知道她又能說話了;在這個地方,能不說話就不要說話,雖然人屠子待她這樣,但她依然沒讓他知道這件事。
「你這丫頭就是心地好……」人屠子說著,忍不住抹抹眼角。「教人想不心疼你都難……」
「哼,心疼?疼到床上來了!」
人屠子整個人跳起來!慌張之餘還不忘擋在燕丫頭身前。
「你怎麼起來了?」
那胖得離譜的身影將門整個擋住,只剩那雙精芒閃閃,眼睛在黑夜中像是兩盞鬼火一樣。
「我不能來嗎?哼!我要是再不來,你還不爬上去享受!死鬼!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這麼多年來你老是三更半夜溜到這裡來幹些什麼勾當,你還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你!」人屠子氣得發抖。「賤人!連這麼齷齪的念頭你都有!」
「我齷齪?」婆娘提高了聲音,在夜裡顯得又尖又細。「到底是你齷齪還是我齷齪?好啊你!做賊的反倒喊起捉賊來了。來人啊!大家快來給我評評理!」
「你住口!」人屠子焦急地趕上來想摀住她的嘴。「你想把所有的人都吵醒來看這醜事嗎?」
「嘿,你現在承認這是醜事了?嗄?你也知道自己做的是醜事?」
「我叫你住口!你要是再不住口,休怪我對你無情!」
「哎唷!」婆娘竟然尖聲大哭了起來。「你們大家快來啊!快來瞧瞧這惡夫啊!竟然想殺人滅口!快來人哪!」
「你!」
人屠子再也忍不住了!數十年的怨氣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他抽出腰間亮晃晃的屠刀吼道:
「我殺了你這惡婆娘!」
婆娘這才知道恐懼,慌張地吼了起來:
「救命啊!殺人啦!」
燕丫頭連忙趕上來擋在人屠子跟他老婆之間焦急地搖著頭阻止他
「你閃開!我受夠了!我今天非殺了這惡婆娘不可!」人屠子氣得大吼。
「你來啊!有種你就殺了我!反正你幹下這種不要臉的勾當,我也不想活了!我沒臉活下去了!」婆娘呼天搶地哭了起來,抓住燕丫頭的肩膀擋在身前再也不肯放手。
「你放開她!惡婆娘!今天我非殺了你不可!」
人聲漸漸鼎沸起來,許多人都給那半夜淒厲的哭聲給驚醒了。
「什麼事大半夜這麼吵?」
人屠子氣得不知如何是好,聽到外面的人聲,他那好不容易揚起的氣勢頓時又弱了下來。他將手上的屠刀砰地一聲拍在桌上,沒好氣地吼道:「你放了她!咱們兩個的帳咱們自個兒慢慢算!」
「算?你想怎麼算?」婆娘慢慢走到桌子邊,手還緊緊扣著燕丫頭不肯放,眼睛卻瞄向人屠子放在桌子上的屠刀。「這樣吧,我讓寨主把這鬼丫頭送給你當小老婆怎麼樣?你對寨主有救命之恩,要是你肯開口,他一定會給你的。」
「你真的瘋了!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人屠子氣得跳腳。
「我當然說得出來。這十年來你天天對著這鬼丫頭發愣,誰不知道你心裡想什麼!現在她好不容易長大了,可以當你老婆了,你還有放過的道理嗎?」婆娘的手悄悄摸著了屠刀,冷冷地笑了兩聲。「不過你想我會讓你討小老婆嗎?」
等人屠子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婆娘猛地將燕丫頭往桌上一推,屠刀呼地往下劈去!
人屠子嚇得魂飛魄散!連想也來不及想,一把將燕丫頭扯離桌子。婆娘哪裡肯放過這個好機會?她猛然揮舞屠刀,對著燕丫頭的後背狠狠砍去。
「我見了她就討厭!給我去死吧!」
電光石火間,燕丫頭突然覺得背上變得無比沉重,她給那重量壓得抬不起頭來,暖暖的液體從後面流到她臉上,她掙扎著想起身,卻聽到婆娘瘋了似的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