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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燕丫頭好不容易掙脫了那重壓,轉過身來一看——人屠子那張沒了氣息的臉就在她眼前,她張大了口,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就在這時候,楚沛衝了進來。

  「該死的!你這該死的!」婆娘淒厲的哭吼著:「連這麼小的丫頭你也染指!」

  楚沛眼前頓時黑了!

  燕丫頭衣衫不整,而人屠子正壓在她身上。

  「我也不想殺他!我真的不想殺他的!只是只是我實在受不了!我實在受不了這對姦夫淫婦!我受夠了!」

  燕丫頭最後一個印象,便是聽到婆娘惡毒地這樣哭吼著。

  * * *

  「銅牛山有銅牛山的規矩,我們雖然是賊,但也有不偷的東西;銅牛山的人絕不偷自己兄弟的老婆、不偷姐妹的漢子,這就是銅牛山的規矩。」

  那天,楚霸天在銅牛山所有人面前威嚴地說著。接著,他命人將燕丫頭綁上了木樁,高高地掛在銅牛山寨的大門前——前一個掛在這裡的男人是關刀老四,如今他屍首不全,老早給扔下山崖了。

  「七天,只要她能熬過七天,我就饒她一命!這七天之內,誰敢給她送吃的、喝的,一律處死!絕不寬恕!」

  這一天,銅牛山格外的冷,路過門前的人得用力壓低了頭才能忍住不抬起頭來看。有些人忿忿地朝木樁吐著口水,有些人心裡則想著:早知道人屠子對這丫頭沒安好心眼,只不過那麼漂亮的娃兒給那醜老頭糟蹋了實在可惜。

  一個俏生生、清秀絕倫的女娃兒在滿是馬賊的山寨裡之所以能保全清白,全是仗著人屠子的保護跟少寨主的喜愛,現在人屠子死了,少寨主連看也不肯再看那丫頭一眼。如果那丫頭真能活下來,以後的日子恐怕比死還難過。

  所以他們不敢抬頭,怕自己起了色心,更怕自己起了惻隱之心。

  燕丫頭……終究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娃兒。

  而她,則靜靜地想著,想著過去十年來的一切。

  那天,小小的她給扔在柴房,橫眉豎眼的人屠子走了進來,狠狠地掐住她的臉,齜牙咧嘴地說著要將她做成包子,如果她不肯把那些人肉饅頭給吃了,下一頓就得吃小娃娃做成的人肉包子。

  她嚇得哭也哭不出來,只能拚命地將饅頭往嘴裡塞。等她長大了才知道,原來饅頭沒有用人肉做成的,饅頭就只是饅頭。

  人屠子待她極好,雖然他樣子丑,但卻是疼她的。

  人屠子婆娘每天打她,人屠子卻每天給她上藥;人屠子婆娘不許她吃飯,人屠子卻總是夜裡偷偷地夾帶好吃的雞腿給她;偶爾人屠子會帶著她下山去採買,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候。她的眼睛瞧著什麼,人屠子便給她買什麼,糖葫蘆、麻花卷、糖窩窩頭、桂花涼糕,應有盡有,吃不完還可以偷偷塞在衣服裡,足以讓她快樂許多天。

  人屠子的扁擔裡一邊擔著菜肉、一邊擔著她;上山的時候人屠子還是挑著她,直到了後山前,他才讓她背些菜,粗聲粗氣地吼她,可是她知道那是做給人屠子婆娘看的,人屠子不願她又挨揍。

  她病的時候有人屠子煎藥給她喝,她哭的時候有人屠子陪著她,這一生在她的印象之中,人屠子是這世界上待她最好的人。

  可是人屠子死了。

  死了,再也活不過來,再也不能粗聲粗氣地叫她陪他下山買菜,再也不能粗手粗腳地替她上藥。

  只有人屠子從來不逼她說話,人屠子看著她,歎口氣卻又笑著說:「不說話也好,不說話就不會惹事,不惹事就不會有人來煩你,讓大家都當你是個傻丫頭,也好……也好。」

  她的腦海裡全是人屠子,人屠子說話的聲音、人屠子說話的模樣、人屠子作菜、人屠子煮飯——淚水就這麼一滴一滴地往下落。這麼多年了,她第一次為了別人哭,第一次又開始想到原來自己是一個人——一個孤苦無依、一個沒人疼沒人愛的人。

  那天,楚沛看著她,眼神中充滿了怨恨,好像他第一次見到這麼可憎的人。他甚至不屑再看她第二眼,連寨主命人將她綁上木樁的時候,也沒再來看過她一眼。

  他恨她。

  他恨她寧可選擇人屠子,也不肯跟他在一起。

  封閉已久的心靈因為極度的痛楚而漸漸甦醒,諷刺的是當年她也因為極度的痛楚而封閉了自己。

  她耳邊響起人屠子死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快逃……」

  快逃,他臨死之前惟一想的仍然是她。

  燕丫頭抬眼看著蔚藍的晴空,腦海裡不斷迴響著人屠子所說的話,可她這次不會再聽話了。

  她咬著牙忍住淚水想著:如果她還有命……如果她還有命能活下來,她一定要報仇,要替自己報仇,要替人屠子報仇!

  第六章

  楚霸天半醉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醉著,山寨裡大大小小的事都由楚沛管著,他則不停地盤算著如何從單戈嘴裡套出那了不得的「門路」。

  他暗地裡盤算著再干幾票大一點的,之後便銷聲匿跡去當個土財主,也不用整天戰戰兢兢擔欣官府的捉拿;現在有了單戈的幫忙,這願望應該很快就可以達成。

  「爹……」

  楚沛來到他面前,廳裡多半的嘍囉們都已經醉得東倒西歪了,只剩他跟單戈還醒著。

  「唔……什麼?」

  「爹,你還記不記得前一陣子你說過,我可以要任何的東西,就算皇帝老子頭上的紫金冠你也要弄來給我?」兒子說話的語氣讓楚霸天坐直了身子,他微微瞇起眼睛,酒意退了大半。

  「老子是這麼說過。」

  「我現在想跟你要一樣東西。」

  「你要的最好是個『東西』。」

  楚沛挺直腰桿,無畏地直視父親的雙眼道:「我要燕丫頭。」

  廳下的單戈沒動,但他銳利的眼神飄向楚霸天父子,隱藏在陰影中的他,像只隨時準備撲殺獵物的野獸。

  楚霸天呼地一拍桌子猛然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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