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他走在直廊上,這是第一次小樓偷偷來找他們時,被教師追逐的走廊。
他忍不住笑了笑,想起她當時臉上的表情,一股溫柔的情愫輕輕在心底延伸。
小樓總是那麼衝動,那麼好勝可愛,莽撞得叫人忍不住好氣又好笑,那樣純真,那樣善良。
不知道她還有沒有哭?有沒有傷心?有沒有用功唸書?她要參加聯考,可惜他不能陪她,也不知道她會不會考上?將來會不會幸福?
她說她永遠不會忘記他。
當她那樣說時,他的心好痛好痛!
走著走著,走到了盡頭的教室,這是每天他等小雨一起回家時所待的教室,也是每次和小樓說話的教室。
真的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嗎?怎麼像是昨天才發生的情節?
他坐在他慣坐的位置上,掏出口琴,悠揚地吹著曲子,算是他和這裡的告別式。
不知道為什麼,眼眶漸漸溫熱,淚水竟落了下來……
一曲未竟,淚已滿眶。
終於吹不下去,環視四周,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太快了!還有好多事來不及做,好多話來不及說!
為什麼當他最初決定之時沒有這種感覺呢?
現在真的必須走了,他卻滿心傷痛不捨……
「小飛。」
他抬起眼,小樓從外面的夕陽中走來,彷彿乘著彩霞似的,靠在他的肩上。「別哭了。」她輕輕說。
「我捨不得你們。」
他也靠在她的肩上,感到溫暖,他閉上眼睛重複:「我捨不得你們。」
「那就別走,留下來好不好?」
他沒有說話,過了好久好久,夕陽餘暉漸漸褪色,黑夜快來了。
小樓首先抬起頭來,凝視他的眼:「不要回去當妖精,留下來當人好不好?」
「我們會相愛嗎?」他幽幽地,天真地問,很認真地考慮著。
她想了一想,有些羞澀:「我不知道,我想應該可以,或許我們現在,就已經相愛了。」
他側著頭,仍在考慮:「我們會相愛嗎?」還是這樣問。
「我怎麼知道?可是我告訴你,我不要你走。」
他輕輕地笑了:「我也告訴你,你說的對,或許我們現在是相愛!」
她白了他一眼,對他們的對話感到不可思議:「有人這樣問的嗎?好像小孩子一樣!」她突然老氣橫秋起來:「你很笨!」
「你也很笨!」他回敬:「我猜你在很小的時候,就愛上我了,只是不好意思說,對不對?」
「那你呢?」她紅了臉嚷著:「你還不是一樣!就只會取笑我!你不是好妖精!」
他笑了:「我本來就已經不是妖精了!」
就這樣相互凝視著,就這麼簡單!
愛情!呵!愛情!
「就這樣就可以了?」她有些手足無措地問著:「你不走了對不對?」
「你趕我我也不走了!」他微笑牽她的手:「將來如果你變心我就叫妖妖咬你!」
「傻瓜!」她笑罵,反握他的手:「我最喜歡你了!而且妖妖也不會咬我!」
他仍是一勁地笑意,在瞬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是的!人類是會變的,他們會成長,會接受社會的洗禮,但並不代表一定會失去赤子之心,更不代表一定會失去夢想!
愛情是很單純,永遠存在的;或許將來會變質,或許不會,但又的確存在!
美麗而冒險……
不說永遠,沒有承諾,他們相愛,就夠了。
這就夠了!
很簡單!
是的,很簡單,未來呢?會有痛楚、爭執和淚水,無人得以倖免,很難;但是愛情就是這樣,那是考驗。
許多人連面對考驗的機會都得不到,比起他們,他是幸運的!
他不怕考驗,他得到勇氣——自愛情之中。
***
「你好像很不開心?從吃飯到現在說不到三句話。」秦亞閒閒地說著:「是不是不想帶我去見你父親?如果那麼不樂竟地話,我們可以不要去。」
「沒有,你不要胡思亂想。」他盯著方向盤前方的道路,比考駕照時還專心地開著車。
「不要搪塞我。」她平靜地說著:「如果有問題,現在就說個清楚,不要到時大家都下不了台。」
他歎口氣,在紅燈前停下來:「你要我說什麼?你說要見雙方的家長我也同意了,今天先見我父親,過兩天再陪你回家去,見你爸媽,有什麼不對嗎?我今天遲到了,也告訴你公司臨時有事晚了一點,你還想我說什麼?」
「說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想娶我?」
他一愣,後面的車子已尖銳地鳴起喇叭,他連忙踩下油門,猛然的加速使兩個人都嚇出一身冷汗!
秦亞驚魂未定地望著他:「這個問題有這麼大的殺傷力嗎?」
他澀澀一笑:「大概有。我們不是都已經說好了嗎?為什麼還這樣問?」
「因為你看起來對和我結婚興趣缺缺。」
「是嗎?」
秦亞點點頭,嘲弄地笑了笑:「你應該比我清楚。」
「你也沒對我們的婚姻表示多大的興致。」
「那是因為你。」
杜辛再度在紅燈前踩下煞車,有些浮躁地望著前方:「你愛我嗎?」
「我然何必嫁給你?」答案和小張一模一樣。
他聳聳肩:「那就沒什麼問題了。」
「有,我可以問你同樣的問題。」
「我會給你同樣的答案。」
這像是一對即將步入結婚禮堂的情侶所說的對話嗎?
她突然對這一切感到迷惑、茫然和厭倦。望著他俊朗的側臉,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將要與他共度一生,他們雙方的條件都相當吻合,他們會是一對「合適」的夫妻,可是……
是什麼地方不對勁?
每天都有無數對新人結婚,是不是每個人都會有她這樣的困擾?
小樓的話在這時突然躍進她的腦海:「既然你沒有他也不會怎麼樣,為什麼不離開他?為什麼不去找一個你真正愛的人?」
為什麼不去找個真正愛的人?因為她看過太多愛得轟轟烈烈而結婚,卻在離婚時彷彿陌路的人,那種深切的悲哀,彷彿否定了自己生命的某一個部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