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凝注,有著說不盡的酸楚纏綿和冷暖糾結……
在這番柔腸百轉的悸動中,丘斐容看似輕鬆實卻艱難地對季慕飛速出了溫雅的微笑。
「我能進去和你談談嗎?」
季慕飛愴惘無語的微微欠身,讓丘斐容進來,並隨手關上廳門。
兩人各自盤坐在兩張籐制矮沙發內,眼光複雜而深沉地凝睇著彼此,任心頭翻湧著千百種難言而迷離的滋味。
然後,季慕飛在心魂陣陣作痛的糾葛中,打破了沉寂。
「你找我有什麼事?該不是命令我以後不准參加風騷六君子的聚會吧!」
「小季,你何苦說這種話來諷刺我?」丘斐容幽幽然的低歎道,「我們並不是仇人,而是相識了十年的好朋友啊!」
「好朋友?」季慕飛悲涼的笑了一下,「斐容,你果然比我深諳昇華的藝術,一下子就從容易受傷的女人,蛻變成鐵石心腸、容易變心的女人!」
「小季,你說這種話來指責我,不覺得有欠公允嗎?」丘斐容略略激動的提出質疑,內心深處卻發出一聲強烈的吶喊:老天爺,給她力量吧!給她足夠的力量去抵抗和傷害這個一舉一動都令她癡迷眷戀的陽光男孩吧!望著季慕飛這個令她愛慕了整整十年的大頑童,她心中的痛苦真的沒有任何文字與言語可以形容的。
「公平?」季慕飛沉痛莫名的搖搖頭,黑黝黝的眼眸中燃熾著痛楚和熱情交迭的光芒,「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愛的是我,而你……卻在一夕之間,閃電和別人訂婚?你又置我於何地?你明知道我一直苦等在台灣,望眼欲穿地等你回來,而你卻狠狠地刮了我一個大耳光,把我推落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丘斐容的心又揪痛成一團了,但,她還是強迫自己保持冷靜,無視於季慕飛的痛苦和掙扎,硬生生地吞嚥下所有脆弱虛軟的反應,字字清晰的加以反駁、加以還擊。
「小季,你有權利指責我變心,指責我移情別戀嗎?不錯,我是曾經愛過你,但,你回應我的是什麼?是一段又一段擦身而過、形同兒戲的風流戀史,當你愛上采晴時,你知道我是在怎樣壓抑委屈的心境下去面對你,面對采晴的嗎?」她搖搖頭,噙著淚,目光如炬地緊盯著他,「好不容易等到采晴終於順利嫁給了阿奇,可是盲目如你,心中依然沒有我,甚至還故意在莫名其妙的求婚之後,帶著方詠婷來刺激我,讓我受到莫大的屈辱和難堪,」她飄忽地笑了,笑聲尖銳而諷刺,「小季,在這種情形下,你還敢理直氣壯地指責我見異思遷,琵琶別抱嗎?」
季慕飛臉色微微泛白了,額頭也冒出了一層冷汗,「斐容,沒想到你對我會有那麼深的誤解,我之所以會帶方詠婷去參加聚會,主要是……」他急切而焦灼地試著解釋當初那份矛盾而忐忑的情懷,「為了試探你的反應,因為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肯答應我的求婚,而我……對你又一直患得患失,充滿了一份近鄉情怯的心結,所以,才會弄巧成拙,害你帶著絕望的心情赴美唸書。」
丘斐容聽得心弦蕩漾,波濤萬湧,但,她不容許自己心軟,於是,她板著臉,語音平淡的告訴他:
「小季,不管你現在對我的感情是友情,還是愛情,對我而言,都不重要了,因為……」她頓了頓,面無表情的咬緊牙齦說下去,「我對你的感情已經降溫了,降到只能容許我們當好朋友的程度上。」
「你騙我!」季慕飛血氣翻湧的厲聲嚷道:「你愛的是我,而不是那個見鬼的項懷安!」跟著,他鐵青著臉,大步竄到了她的身旁,用力攫住她的右手,「你手上連一枚戒指都沒有,你還敢昧著良心騙我,說你跟那個姓項的訂了婚?」
丘斐容的心痙攣了一下,但,她卻對滿臉激動的季慕飛綻出了微笑,「小季,我不喜歡戴著珠光寶氣的婚戒,向人招搖炫耀,項懷安他給我的是一枚無價而無形的婚戒,不僅鎖住了我的心,也一併鎖住了我的情,所以……」她再度咬牙對他迸出更加尖銳而無情的話,「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多餘的情來顧忌你了,請你試著體諒我的立場,尊重我的選擇。」
「尊重你的選擇?」季慕飛慘然而自憐地泛出了一抹蒼涼的笑意。「是啊!我是個到處留情的花花公子,豈能這麼沒有骨氣向你乞討愛情?可是……」他神情悲淒的搖搖頭,笑得出哭還慘淡難看,「你知道嗎?斐容,我這個到處留情的獵艷高手,卻一直傻呼呼的編織著一個美夢,妄想娶你,和惹人愛憐的小妍共同組織一個快樂甜蜜的家庭,生幾個活潑健康的小斐容、小慕飛,陪小妍一塊長大,一塊體認生命的愛與溫暖!」
丘斐容聽得酸楚莫名,心都碎了,「小季,求求你……不要說了……」她渾身顫悸的閉上眼,掩蓋住滿眼氾濫的淚泉。
季慕飛卻一臉執拗的緊盯著她,喉嚨發緊的啞聲說道:
「你為什麼閉上眼睛,為什麼不敢聽下去,你在害怕什麼?怕鞏固不了你到項懷安的愛?還是怕我會厚顏無恥地纏住你,求你施捨給我一點愛?」
一顆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丘斐容再也無法安之若素地坐在那,強忍住滿腔的悲楚和淒然了,她迅速地掙脫了季慕飛的手,把隱隱顫悸的身子緊靠在原木雕鑿而成的屏風上,語音淒迷的哀求道:
「小季,我求求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來刺傷我了,我真的不想傷害你,真的不想……」
「斐容,我也不想傷害你,可是……」季慕飛神色黯然地看著她那纖柔的背影,沉痛的發出一聲歎息,「我心中卻充滿了一種深沉的悲哀,覺得命運之神跟我們開了一個荒謬而殘忍的玩笑,當你愛我的時候,我還來不及愛上你,等我愛上了你,你卻又不愛我了,」他嘴角輕顫了一下。「斐容,你不覺得人生充滿了許多令人無奈的諷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