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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她不知道他帶她來戰場有何目的,但她始終沒忘記她的蛋白石項鏈還在他手上,總有一天她會要回它的!

  想到這裡她不禁恨意盎然,黑玉似的大眼掠過亞蒙高壯的身軀,既想碰他又想恨他的躊躇不安,忍受矛盾的煎熬。

  難以理解夏荷勒堡作風的亞蒙一個頭兩個頭大,他深信自己的判斷並沒有錯,依對方的情形來看,他們頂多再維持個兩天就會開城投降。除非,他們有他意想不到的幫手或密道,要不然就是虛張聲勢聲東擊西,以騙取逃亡的時間。

  問題是,他們能逃到哪邊去?城堡後頭就是斷崖了呀!他愈想頭愈痛,幾乎被這擾人的問題煩死。

  不想了!他決定。從昨日清晨至今整整三十八個小時沒碰過床鋪,該是休息的時候。

  「過來幫我卸下盔甲。」他忽地下令,要杵在一旁的琉音幫他卸下身上沉重的裝備。整副盔甲重達六十磅,沒人幫忙根本不可能獨力卸下。

  看著他疲憊的神情,有一秒鐘的時間琉音幾乎因此投降,最後還是選擇反抗。她靜靜的站著,如同過去每一次他要她幫他卸下盔甲時。原本她以為亞蒙這次也會和以往一樣,頂多默默盯著她半晌而後喚他人來幫他,不料她卻錯了,煩到最高點的亞蒙顯然已經耐性全失,再也忍受不了任何挑釁。

  「我說,過來。」倏然站起的身軀龐大得像座山,口氣冷得像冰塊。

  她還是不動,唯一動的是她的眼珠。

  「我沒興趣再重複第三次,你最好乖乖聽話安分完成你的工作。」淡透的銀色火焰卯上滾動的黑玉,發誓必取得她的投降。

  「我不是你的隨從。」她抬高下巴不輕易服輸,從他不顧她的意願硬將她甩上馬匹帶她上戰場起,他們之間的戰爭便已經開始。

  「我說你是什麼,你就是什麼。」強硬的口氣就和他身上穿著的盔甲一樣牢不可摧,氣得琉音一陣抖然。

  「我想你也要說外面那一群士兵之所以如此賣命全是因為你命令的成果,因為你要他們是什麼,他們就必須是什麼。」她忍不住反諷,提醒他遠處傳來的嗚兵聲全拜他所賜,明顯嘲諷的聲音迴盪在狹小的帳營中聽起來格外刺耳,亞蒙挑起眉頭冷笑,決定不再縱容她的利齒。

  「沒錯。」他的回答十分冷酷,出乎意料的冷酷。「在外頭賣命的士兵瞭解什麼對他們有利,他們之所以如此努力破城,是因為他們知道其中有多少利潤在等著他們。」

  「我不信!」她激烈的反駁,不相信士兵們會這麼無情,他們攻打的對象是他自己的同胞啊!

  「這個世界上一定有正義存在,一定有!」這是她不變的信念。

  「正義?」聽到這個字眼,亞蒙突然狂笑起來,表情嘲諷,眼神卻充滿了哀傷。「你是在訓誡我不懂得這個字眼嗎?」寒冷陰鬱的口氣使得琉音不自覺地害怕,她從不知道他也有這麼可怕的時候。

  即使如此,她還是極為勇敢的點頭,表情傲然。

  「很好!」驟地,他止住狂笑,箝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外拉,一點也不溫柔地將她甩上閃電的背上,隨後跳上。

  「你要正義,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作正義!」

  狂馳的黑馬一下子越過十哩遠的路程,到達戰爭的現場。穿著戰甲的士兵們正設法越過幾十公尺高的城牆,而城牆內的居民也不甘示弱的倒油倒熱水,頓時一片哀號之聲,中箭的中箭,被熱油燙到的則痛列在地上打滾,到處是受傷的士兵和燒焦的軀體。

  然而,受挫的士兵卻愈戰愈勇,眼中散發出的精光彷彿來自地獄的火把,發誓一定要將膽敢反抗他們的夏荷勒堡居民燃燒殆盡,血的味道腥臭得令人作嘔,更多士兵的戰斧往毫無抵抗之力的城堡居民身上砍去。

  這是一幅描述煉獄的圖畫,是真實的戰爭。

  「夠……夠了……」她幾乎泣不成聲。「住……住手……」她的眼前一片昏暗,整個人差點昏過去,要不是亞蒙及時支撐住她,恐怕早就掉下馬背了。

  亞蒙緊緊的抱住她,給她安定的力量。事實總是殘忍的,縱使他一直費盡心力不讓她接觸現實,卻藏不盡世間的醜惡。

  「不想看就閉上你的眼睛,我會在這裡保護你,你不必擔心。」低沉的聲音寫滿了承諾,也寫滿瞭解,彷彿早就料到她一定會有這樣的反應。

  她不住的發抖,再也無法保持冷靜,也不敢再保證世間的正義。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這麼做?為什麼你要接受這樣的任務?」這根本是一場血淋淋的大屠殺。

  「我沒有選擇。」亞蒙痛苦的說,在他的內心深處他比誰都痛苦。「就算不是派我來圍攻,勃艮地一樣會找其它更殘忍的攻城者取下這座城堡。相信我,小貂。其它的侵略者並不比我仁慈,以夏荷勒堡目前的狀況,我保證它若是落到其它人的手裡,情況會更慘。」

  原來這就是他急於破城的原因。因為戰事拖得愈久,對城堡內的居民愈不利。耗盡糧食資源的居民帶不走固定的財富,只能任憑掠奪,尤其是女人。

  她不禁重新評估正義的價值,並懷疑這個字眼根本不存在。

  「為什麼人與人之間就不能和平相處呢?」她不懂,為何源自相同血源的人要互相爭鬥?

  「因為貪婪,因為利益,因為可能的王位。」亞蒙無奈的歎道,一語道破法國目前的情況。

  「你必須瞭解一點,小貂。在你眼中的正義或許存在於你的世界,卻不適用於現今的法國。」他淡淡地說,一點也沒發現到自己正洩漏出某些訊息。

  就算琉音注意到這點,也很快被他接下來的話分散注意力,忘了她從沒跟他提過她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

  「一味培養仁慈、慷慨,卻不充分瞭解貪婪,無異縱容無知與殘酷。」他指的正是琉音,這次她卻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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