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溟因她的回答而喟歎一聲。
她睜開雙眼,抬眼望他,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我是個任性的公主,對嗎?」
他搖搖頭。
她的笑意更深了。「只可惜,就連我也不能事事任性,若真能凡事任性而為,也算是一個天大的恩賜,人只要長大了,做什麼事都得顧忌著,為別人著想……」她的聲音漸漸隱去。
他見她斂上眉,眉頭不由得也跟著皺起。「公主打算回京去嗎?」他記得她對索冀禮說的話。
她沉默下來,一會兒才道:「你說我該回去嗎?」
「公主值得比這更好的對待。」
她望著他,淺淺一笑,沒說什麼。
他也逕自沉默著。
鳳翎將視線移回燒紅的炭火。「瞿溟,你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對嗎?」
他沒有應聲。
「將來你若娶了媳婦,可要好好待她。」她收回手交疊在膝上,眼神有些遙遠,忽然道:「我不回京了。」
「為什麼?」他攏緊眉,臉色有些凝重。
「三年前二皇兄的死帶給父皇不小的打擊,自那以後,他老人家就日漸蒼老,這你是知道的。近日來,他的身子骨更差了,可要做的工作一樣他沒少,他一個人日理萬機,要煩的事已經夠多了,我這個做女兒的不能替他老人家分憂解勞也就罷了,又怎好拿自個兒的瑣事去煩擾他呢?再說,這婚事是我親口應允的,是苦是甜我都沒得抱怨。」她長長的歎口氣。
瞿溟見她一臉憂愁,不由得激動的握緊雙拳。
「不過你放心,這婚事我已看開了,再壞不就是這樣嗎?我不會讓自個兒受委屈的。」她自嘲地一笑。「再說,我畢竟是個公主,誰敢給我氣受?我可不是可憐的小媳婦。」她笑望著他,卻發現他一臉緊繃。
「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她直起身子。
「屬下不希望公主過這樣的日子。」他的嗓音低沉,黑眸定定地凝視著她。
「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苦的,就跟在宮中一樣。」她的話帶著些許的安撫意味。「好了,別再為我的事費心,你啟程回京後,要替我好好照顧父皇。」一提及父皇,她的眉宇間便添上一抹憂愁。
他頷首。
她這才再展笑靨,心,安了下來。
第四章
翌日,瞿溟離開了將軍府。
鳳翎頓覺若有所失,這讓她想起父皇在她十五歲那年,將瞿溟調離她身邊,擔任宮中侍衛親軍的情形,當時,她也是這般落寞的心情,後來還曾在他當班期間,故意行至他面前,與他說上幾句話。
想起自己假裝遇見他的模樣,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心情頓覺開朗許多。
接下來的日子,她仍是一個人過,索仕鞍每天都會陪她說說話、解解悶,至於她的丈夫,在知道瞿溟離府後,先是訝異,而後心情似乎也開朗不少,起先是兩、三天來看她一次,最後索性天天都來。
她不知道他的態度轉變所為何來,她也不想追究,對目前在將軍府的平靜日子,她已經很滿意。
這日,她在「醉風亭」看書,不覺過了一個時辰,她放下書本,感到有些累了,一旁的霜兒連忙放下繡布,來到她身後為她輕捶肩背。
月環則倒了杯茶水。「公主,您歇會兒吧!」她將熱茶端上。
鳳翎望著滿園的花開,蝶兒翩翩飛舞,心情舒展許多。
「公主,廚娘做了些糕點,現下應該好了,要不要奴婢去端些來?」月環問道。
「也好。」鳳翎抬手示意身後的霜兒可以停手了。
「奴婢這就去。」月環福了一下身子,轉身離去。
「等會兒。」鳳翎忽然道:「一起去吧!都來這兒快半旬了,我還不曉得其他地方長什麼樣子。」她直起身子。
「是。」月環應了一聲。「公主想從哪兒看起?」
「就隨便看看吧!」鳳翎步下石階,往園子走去。
「這園子整理的還不錯,不過,比起宮裡的,那又差了一截。」霜兒評論道。
鳳翎淺笑。「是嗎?差了哪一截?」
「宮裡的可比這個大了兩倍不只,而且花卉又多,一到春天,那才叫百花齊放呢!」她說道。
「霜兒姐姐說得是。」月環在一旁附和。「不過,將軍府的園子也算不錯的了,太多花也不見得好,去年奴婢才讓御花園裡的蜜蜂給螫腫了手,嚇得奴婢——」
「哇哇叫個不停。」霜兒接話,想起那情景,忍不住大笑不已。
「霜兒姐姐就會幸災樂禍。」月環可愛的皺了皺小鼻子。
鳳翎微微一笑,聽著她們兩人一路上瞎說胡扯。
過了假山,來到一個分岔口,鳳翎問道:「這是往哪兒?」
「右邊這條是索大人的住所,左邊這條通曲橋,湖底有許多鯉魚,昨兒個奴婢才與月兒來這兒餵魚。」霜兒說明。「那就去瞧瞧吧!」鳳翎往曲橋走去。
「公主,奴婢去同廚娘要些吃的讓您逗逗魚。」月環一臉興奮,每回瞧見魚兒爭先恐後的吃著東西,她就覺得很高興。
鳳翎明白她的心思,笑道:「去吧!」
「是。」月環急急忙忙地往另一頭的廚房而去。
「唉,不過是喂個魚嘛!高興成這樣。」霜兒大大地搖頭。
鳳翎笑著沒應聲,慢步踏上曲橋,低頭望著水裡的魚兒和浮萍。
突然,一聲似有若無的琴聲傳來,鳳翎抬起頭,朝四周張望了一下。「是誰在彈琴?」
霜兒遲疑了一下,囁嚅的開口,「該……該是從南院傳來的……」
朱鳳翎不解的揚起秀眉。「南院?」
「是,就是……就是……」
鳳翎轉向一臉為難的霜兒。「不必如此吞吞吐吐的,我知道是將軍的家妓。」她的表情平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奴婢是不想公主同駙馬又起爭執,好不容易才和好了……」霜兒愈說愈小聲。
「和好?」鳳翎對她的用詞頗感興趣。
「是啊!這些日子駙馬來看公主時,心情都挺愉快的,奴婢就想,這樣甚好。」霜兒解釋,她可不想新婚之初那種刀刃相向的日子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