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堂從來都只讓她知道最安全的部分,這是沃堂的行事風格,非旦夕能改。不急呀,慢慢來,沒人在一旁不時提醒她令人厭憎的階級觀念,沉鬱的心自然開闊了。以前勘不破的種種事,現下只覺是自尋煩惱。
不過……好熱哦,是不是應該再說些什麼,來緩和氣氛?
「沃堂是不是上洛陽辦事」宮莞捧著紅透的頰,氤氳的水眸目不轉睛地瞪著被風撩動的布幔,以阻止自己胡思亂想。
「屬下想順道拜訪故交。」兩手握不住的滑溜烏絲,冉沃堂一手輕易地兜著,原本三兩下可梳成的俐落髮式,被眼帶笑意的人刻意拖延著。「小姐若覺得痛,請告訴屬下。」
「沃堂……」宮莞忽然皺起眉眼,雙手緊張地交握。「你能不能……不要再目稱屬下?」
冉沃堂手頓了下,眸底的淡笑迅速被熾熱的濃情取代,好像她的請求深深扣中他的心。她一句話徹底揭去他的自製與保護色,沒了「屬下」,已不能再以護衛身份時時提醒自己收斂逾越的情感。
小姐要的,正是他等待卻不敢奢望的。氾濫的感情一旦潰決,無論如何都收不回了。
「沃堂好不好?」在她未能匹配沃堂前,不要求他改變對她的稱呼,但他可以先從自己的改起。她要的不多,只是身份的平等,讓她可以比較容易拉近兩人的距離而已。冉沃堂結好髮式,隨手拿起斗篷護住她光潔的頸子,靜立她身後片刻。
「屬……我知道了。」他倏然彎下身子與她頰貼頰,累緊環抱了她一下,轉身下馬車,留下一臉呆愕的宮莞。
剛剛沃堂是不是很親密的……抱了、抱了她一下?
宮莞張口結舌,瞪著飄飛的布幔好半天,一意識過來,火紅的小臉馬上炸出一層艷彩。臉上持續燒灼的燥熱,讓她害怕的以為就要帶著這種臉色過一輩子。
◆◆◆
第一次見識到洛陽城的熱鬧,宮莞開足了眼界,早忘了路途巔簸之苦,以及咋日那件羞煞她的小意外。
馬車馳至城西一座幽靜的莊園前停住,冉沃堂先下馬車向門房說了什麼,門房點頭進去,才回轉馬車欲扶宮莞,卻見她心不在焉地瞪著他的手,彷若沒瞧見。
小姐,這是洛陽友人的宅子,咱們要在這裡住幾天。」冉沃堂等了會,淡淡開口。茫然回神的宮莞,看到眼下的大掌,突然手足無措。
「對、對不起,我一時閃了神。」急亂地遞出小手。
自昨日那件困擾人的意外發生後,她開始對兩人之間所有自然的舉動起了不自然的感受。原本天經地義的任何事,均嚴重干擾起她的思緒,現下竟連讓沃堂扶下馬車這等再尋常不過的尋常事,也能令她臉紅心跳好一陣子。
她怎能拿這張臉見沃堂的故友呢?宮莞低下頭,苦惱地撫著紅通通的粉頰。
見她白皙的優美頸項泛紅一片,冉沃堂眼神柔和。扶下她後,他傾身幫她拉順被風吹亂的柔亮髮束。
又開始喘不過氣,臉好像越來越紅了,是不是應該說些什麼?不及冉沃堂肩膀高的宮莞,整個人被他冷毅的氣息包圍住,腦子有些昏沉。
「這裡……嗯,這裡是你故交的家嗎?」呃,這個問題好像有些多餘……
宮莞眉心困惑地攢起,冉沃堂嘴角的笑意再也隱藏不住。
接獲通報,不慌不忙從內院走出的男子,猛地煞住步子,看著門外人。
哇!門前那位銀衣小公子粉粉嫩嫩的,活像粉堆出來似的,模樣竟比女子清秀。闖遍大江南北,閱人不知凡幾,尚未見過如此婉約柔雅的男子,說正經的,還真噁心心一
把。不過,最噁心要屬他身邊那位人模人樣的青衣兄台。
瞧瞧他,明明一身寒到人骨子棗的肅殺之氣,卻盡斂戾氣為溫和,柔情似水地幫粉雕小公子東拍西扯的,像話嗎?兩個大男人當街曖昧不休!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耶,瞧他兄台氣定神閒的模樣,壓根兒是不將過路人的目光瞧人眼中……
咦!男子不屑的眼忽然狠狠瞇起。
奇跡出現了嗎?那個高個頭的好像……好像失去昔訊多年的狠心義弟!天,可能嗎?那個只會用冷漠表情讓他傷心的孤僻義弟,不是一出生就那副死樣子嗎?
「天哪、天哪!沒錯,正是那個薄悻義弟!」男子像發了狂般撲向他們,嚇了低頭苦思的宮莞一跳。
早已瞥見故友的冉沃堂,手滑至宮莞腰側,使勁一帶,腳步跟著挪移。貶眼間,他已在五步外冷睇撲了個空的故友。
「哇哈哈哈哈哈,貴客臨門,我展中南今年要發了?」展中南熱情不減,再次撲向冉沃堂,又被他偏身閃過。「老弟,別這麼冷酷無情嘛,久別重逢,抱一下有什麼關係。」說著,又撲向冉沃堂,這回冉沃堂不再閃躲,出掌相迎。
武藝相當的兩人一前一後,打進了大門,直鬧向遍植紫竹的清幽後院。
被冉沃堂護著四下挪移,宮莞習以為常,只好奇這人與冉沃堂的交情究竟多深。
這位大叔年約四十,相貌平凡卻可親,身形與沃堂一般高大瘦削,全身透溢著華貴的斯文氣,卻有一副與外表相衝突的大嗓門,生動的表情十分逗趣。
她感覺得出來沃堂對這位大叔並無防範之心,很信賴他,不像與……宮色祺交手時,全身戒慎地繃緊。
冉沃堂自假山翻躍而下,趁空將宮莞安置在籐架下的竹椅,掃了眼桌上的酒萊,他勁捷地拔身回擊故友。
足尖劃過拱橋,展中南借力旋體,側接身後的冉沃堂三掌,眉頭忽然一皺。
「好了、好了,不鬧了,年歲有一把,禁不起折騰。」展中南嚷嚷著猝然收掌,大刺剌坐在宮莞身旁,上下瞧了眼,像明白了什麼。「哇,這位白裡透紅的粉面小公子,長得真是……秀氣。成親了沒呀?我有個女兒很美很美,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真的是絕世而獨立的俏佳人,美得不得了。偏有人不識貨……」不滿的眼橫了橫翻身落他的冉沃堂。「粉面小公子可有成親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