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屋後,人潮也不少,她約略掃一眼少有贅飾的寬敞大廳,問得新娘休息室在玄關左側尾間後,立刻滿臉盈笑尋了去。
走入熱鬧滾滾的房間,溫楚耐性等待已著白紗禮服的展素雁開心的與一班友人輪流拍完照,才出聲低喚:「小雁。」
自人堆中抬頭,乍見好友全然不同的模樣,展素雁有些認不出,直到溫楚漾出笑容,淘氣地眨眨眼,她才猛然憶起。
「楚楚!」展素雁的反應是立即的,她驚呼一聲,激動的衝向她,兩人又叫又笑地摟成一團,屋內其他人看出這段友誼非比尋常,很自動地退開。
驚喜地上下打量溫楚,彷彿要和心版上的人影一一做比較,展素雁看得十分專注。「你變了好多,一年前你送我到機場時,頭髮才留到這邊,還參差不齊呢!」戴著白絲手套的手掌柔柔地抵在溫楚近肩的頸側上。
「忙得沒時間修頭髮,想想乾脆留長算了。」溫楚眉眼帶笑地拉她並坐。
展素雁目眩於好友柔媚的神態。
一襲長及膝蓋的寶藍色天鵝絨小禮服,領口的斜襟以淺藍色薄紗半露出一邊纖細的肩頭,貼身的窄腰設計強調出一副弱娜不失玲瓏的曼妙身材。楚楚原本略圓的臉已抽長成瓜子臉,一頭烏黑柔軟的長髮點綴出肌膚的光滑潔晰,眉彎睫長,盈盈翦瞳澄澈動人,微笑時分外明媚。
「楚楚變得很迷人。」展素雁讚許地下了結論。以前是含苞待放的嬌蕊,現在則以迎春綻放的研麗之姿誘惑蜂蝶。二哥若看到現在的楚楚,一定會驚艷的。
「這幾年爺爺奶奶拿我當填充娃娃喂,不長些肉報答他們說不過去,何況我再怎麼迷人也沒新娘子的十分之一漂亮。小雁,恭喜你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真的很高興。」楚楚傾身誠摯地再次將好友抱個滿懷。
這聲誠摯的祝福正是她所需要的,展素雁有些感傷。「為了這樁婚事,二哥和爸爸大吵一架,兩人已經正式決裂了。」她抽出面紙,難為情地擦拭奪眶而出的淚滴。
溫楚抽來面紙,仔細地幫新娘子拭淚,「大喜之日,別愁眉苦臉,讓品謙哥和你二哥看到,他們會捨不得的。」展伯父的門第觀念已根深柢固,幸好小雁有展司漠替她爭取幸福。「我千里迢迢而來,可不是為了幫你拭淚的。」她嬌嗔道。
「二哥在德國談生意還沒到家,我以為你也不來了呢!」展素雁洋溢幸福的美眸裡有絲埋怨,「當年你忽然轉來我們學校就讀,我好高興,那陣子你瘦得好厲害,害我老擔心你是不是真像溫奶奶所說的得了厭食症。」
「現在呢?」溫楚含笑凝目。
「自然是繁纖合度羅!」展素雁舒眉的微笑裡隱含著調侃。這些年經過唐品謙深情的滋潤,她眼底慣帶的憂愁已不復見,整個人開朗不少。
「多謝讚美。」溫楚臉不紅氣不喘地點頭贊同,惹來好友一記白眼,兩人相視哈哈大笑。一時間,時光快速倒流,她倆有默契地憶及在雲林遊蕩的無憂歲月。
嬉笑一陣後,溫楚笑問:「這裡是你二哥的房子嗎?」
展素雁絕美的臉淡淡的泛起憂愁,對於二哥和她之間的牽扯,無論如何也無法釋懷。她和二哥欠楚楚那麼多,她卻一再的包容他們。二哥真傻,竟讓楚楚這麼好的女孩從指縫間溜走。
溫楚敏銳地觀出她的心情變化,嬌聲輕斥,邊親密地擰擰她秀挺的鼻頭,「不可以胡思亂想。」她不想小雁心裡有負擔,和展司漠之間的種種是另外一回事,並不妨礙兩人之間的情誼。
「楚楚……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卻又開不了口。」兩人同讀一所大學時,適值友誼修復的尷尬期,楚楚的形容又好憔悴,她不敢貿然問太多。
「今天新娘子最大,我自然是有問必答。」溫楚十分乾脆,她的爽快反令展素雁猶豫不決了起來。
溫楚溫和不灼人地看著她,並不催促,約略可猜出她的問題與展司漠有關。看來展司漠適合做哥哥,他豁出全心照顧著小雁和展阿姨,小雁才會連大喜之日也替他擔憂。
綴有珠飾鮮花的頭緩緩放低,彷彿擔不起千百斤重的飾物,展素雁愁容滿面,覺得無顏面對好友,又不想老將心事便在喉頭難受,期期艾艾道:「那年……台北盛傳的謠言,是真的嗎?」
楚楚離開的那一年,聽品謙哥說二哥怪怪的,之後乖戾的脾氣就微微收斂了,看得出來他很不快樂。
「這事你應該有問過你二哥吧?」溫楚豁達地反問。
經過三年的調適,再聽見幾乎埋葬了的往事,她已不會再有赤裸裸被窺視的不安了,若沒經過充分的心理準備,她不會冒著與展司漠碰面的危險回台灣參加婚禮。只是……這種沉著和鎮定碰上展司漠時管用嗎?
展素雁抬頭,欲從她恬淡的神情中探出端倪,不料怎麼也看不出,只得點頭。
「他怎麼回答呢?」溫楚微挑秀眉,以童稚之心好奇地等待。
「你何不親自來問我比較快?」
展司漠低低懶懶的沉吟聲自半開的門扉飄來,讓才卸下戒心的溫楚心跳漏了數拍。她笑著搖頭,不訝異這親密又如此熟悉的嗓音仍能輕易撩撥她心弦,但她會盡量自持,不讓展司漠再看到她臉上的無助與紊亂了。
「二哥!你遲到了。」快活的新娘子歡天喜地的奔上前挽他入內,「德國的事情處理好了嗎?」
「小雁出嫁,天大的事也得擱在一邊。」展司漠敞開真心又有些不捨的笑容,緊緊摟著漂亮的新娘子。
一襲深紫色西裝、淺紫色領巾,跌蕩頑強的神韻不變,刀削似的面容刻出剛毅的線條,漂亮的古銅色皮膚下包裹的仍舊是那副頑強的骨幹。上天十分眷戀展司漠,經過歲月的薰陶,改變他的只有那股越發令人發狂的成熟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