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雁的另一段人生從此展開。依老一輩的意思,唯有邁入這段人生才能算是大人,相信和品謙哥的福禍與共,小雁這個大人將會甘之如飴的去承受,這樁你情我願的婚姻唯一的遺憾是得不到展伯伯的況福。
不經意看到白芸的纖影,溫楚感慨萬分,閉上眼感受會場的喜氣,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婚約,一時間千頭萬緒。再睜開眼時,新人已交換好互信互諒的終生誓言,正被一大堆親友簇擁著走進大太陽底下。她知道小雁要丟新娘捧花了,這又是另一項不成文的習俗。
由展素雁梭巡到她的興奮眼神,溫楚有股不好的預感,不自覺地往後退人,哪知退不到兩步,就被一睹溫暖但堅硬的牆面阻住退路。
「退無可退了,是嗎?」
話中帶話的嗓音自上方撒下,溫楚驚愕地後扭頭往上仰,展司漠正以嘲弄的眼光看著她。
他什麼時候站在後頭的?前面不是有一大堆人需要他幫忙招呼嗎?
心底的疑惑來不及問出,前方已爆起震天價響的歡呼及口哨聲,誘溫楚回頭。一回頭,瞧見美麗的新娘子高舉捧花,熱切的眼仍不懷好意地鎖定自己,溫楚心知不妙扭身想走,矗立在後頭的男人讀出她的意圖,雙手分別搭上她肩頭,緊緊鎖住她。
「你是小雁派來的嗎?」動彈不得的困境教溫楚為之氣餒。
「繼續猜。」展司漠倒是很樂。
溫楚沒時間猜,隨著興奮的尖叫聲衝破天空,捧花已劃出漂亮弧線強迫中獎地奔向她。
她環手把胸,有些賭氣地不願接住那把灑滿幸福魔咒的花束。展司漠見狀,無言曬笑,居然佔著身高上的優勢,堂堂地介入搶花戲碼。在眾女的驚叫聲中,只見他大剌剌地伸手將捧花抓下,強行塞進溫楚懷裡。
瞪著精巧的花束,溫楚呆若木雞,耳畔的秋風呼呼送來眾女既驚且羨的讚歎聲;那不僅在歎惜捧花的失去,更是針對高大俊挺的展司漠所發出的驚歎聲。
實在摸不透他令人納悶的舉動,她呆呆看向展司漠,「我不懂……」何止不懂,她已經開始懷疑起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是不是三年前那個了。
展司漠放柔眼神,耐人尋味她笑道:「這種事很難懂嗎?小雁要你得到幸福,我不能讓她懷著遺憾出閣,道理就這麼簡單。」
以前他絕不會解釋他的行為、立意。展司漠的脾氣高深莫測,三年一變,溫楚被攪得頭昏腦脹。
「你真的……好奇怪。」她搖頭,不太能適應過分和善的展司漠,說不上來他平和的態度哪裡古怪,總覺得他像在醞釀著什麼。
「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只是發現我想念你而已。」他笑笑聳肩,像談論氣候般「語不驚人誓不休」地冒出話。
呃……他剛剛胡縐了什麼?!還沒從錯愕中恢復的溫楚再次瞪目結舌,嚴重的以為自己精神錯亂了。
「相信嗎?我真的想念你。」存心要她愣得更徹底似的,展司漠眉開眼笑的柔柔重複。
她……她必須先消化一下。溫楚傻氣的用力甩甩頭,想甩清完全罷工的腦子,然而不敢相信的眼睛仍然瞪得大大的,週遭的人聲、風聲漸漸淡出,終於化為零,白茫茫的世界裡只剩展司漠和她不停地旋轉。在這個靜悄悄的世界裡,她清晰聽到一陣擂得很急促的心跳聲,怦怦地持續加劇律動,恍惚中依稀可知那是從她脹熱的胸膛內大聲擊出的。
她錯愕的樣子是有些讓人生氣,但……展司漠輕輕笑了起來,並趁她不設防之際,囂張的在大庭廣眾之下俯身匆匆掠過她因錯愕而大張的嘴巴。
溫楚呆愕得更厲害了。她只能愣愣地目送突襲成功的人不疾不徐踱開身,好半晌再回頭時,仍然恍惚的神志多少意識到週遭的氣氛有些凝重與詭譎。失神地掃視左右一眼,眾人奇特的眼神讓她驚覺,展司漠又一次成功的使她成為眾人議論的焦點。
唯一的差別是,三年前他的語氣不會那麼溫柔,眼神也不會像個多情的戀人,並且她也已經學會臉不紅氣不喘的轉身離去。
端莊冷沉地合起險些脫臼的下顎,她佯裝鎮定地走出別墅。大門才跨出,白晰的小臉立即漲紅。
第八章
為了高雄國際商場的開發案,溫楚暫時滯留台灣。
溫氏一族已舉家移民美國,自溫齊遁世後,連唯一逗留台灣的溫韓也奉命將事業重心移至美國,鮮少回台,因此溫家的房產大多租人,即使沒租人的祖宅也太大,一個人住稍嫌空洞了些,於是溫楚租下不到十坪的住辦兩用商務套房,日常的食衣住行全部自己包辦,忙碌之外獨嘗自由的甜蜜滋味,其樂融融。
從生鮮超市拎著大包小包走出,乘著夜風漫步回住處。三天來,她養成習慣在晚飯過後走十五分鐘路程到偏遠的超市逛逛,就算只買罐飲料也樂得開心。
唉!這次她能回台灣小住幾天,多虧奶奶和叔叔、嬸嬸,甚至連為花事繁忙的阿韓也極力充當說客,爺爺才勉強點頭讓她回來。
在美國的這些年,她知道爺爺一直很怕展司漠會為了賭一口氣飛到美國找她,其實私底下她也在怕,擔心突然不告而別會惹惱了他,經歷過醜聞事件後,她算是徹底怕了展司漠。可是事實證明,他們的顧慮全是多餘,展司漠始終沒將她放在心上,她因此度過了三年悠哉卻有些悵然的忙碌生活。
她一邊上課,一邊到公司幫叔叔忙,慢慢分擔公司的大小事務,三年過得匆匆,心頭的人影褪淡許多,卻常會不由自主想起離台前的最後一夜,那火熱且激情的勾引……
叭叭!
神遊已遠的心冷不防被這聲刺耳的喇叭聲嚇了一跳,溫楚撫著心口尋聲看去,展司澈正好撐開傘準備下車。
何時下起毛毛雨的?溫楚納悶地仰望陰惻惻的天空,直到一把黑傘遮去她的視線,她才面露微笑地看向展司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