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想告訴眼前女子,一個人若老想著算計別人,遲早也是要遭人算計的。
半天後她還是將話給吞回肚裡,這女人,防心太重,難以用言語溝通,此外,她也因此想起了自己,她起始時接近耿樂不也是懷著算計的心嗎?換言之,聞笙的那句白骨精,倒還真沒誣了她呢!
只是,善於算計的人往往結局都是跌入自己的陷阱裡,像她,還能再否認她對耿樂的愛嗎?
※ ※ ※
「花映紅!殺千刀的壞女人!挑糞生的惡婆娘!會跳舞的狐狸精……」
颯秋崖上,絕頂處生了株千年松柏,它的枝椏蔓生跨出了崖頭,底下是萬丈深谷,枝椏上,這會兒正懸掛著一個女人,一個雙手被縛在繩上,掛在樹梢上的女人,一個很會罵人的女人。
罵天罵地後,齊娸娸對著無動於衷,坐在崖邊楓葉堆上閉眼假寐的女人繼續大吼。
「拿妳的毒藥來,拿妳的匕首來,不然,就請把妳的麻繩綁低點兒,直接繞過我的脖子讓我死了吧,妳自個兒來試試被掛在這兒看風景、蕩鞦韆是什麼滋味!拜託,本公主不怕耗子不怕野豬,不怕野豹不怕老虎,就是怕……高!」
「有本事就放我下來單挑,這麼掛著人等風乾算什麼英雄好漢?算什麼英雌好女?」
「原來……」
花映紅懶洋洋出了聲,卻連眼皮都沒抬。
「妳也是有怕的東西嘛!那正好,聽說人在死前若被嚇得面色通紅,那可是最美的時候了,希望耿樂來得及看到。」
「那如果他不來呢?」她的身子被山風吹得突然晃了晃,嚇得她趕緊閉上了眼,腳不踏地心不踏實,這話半點沒說錯。
「不來?」
花映紅輕輕一哼。
「今日正是第七日,日落前他若當真不出現我就成全妳,一刀割斷繩子讓妳下去當坨爛泥巴。」
「沒得商量嗎?」齊娸娸愁巴著小臉,
花映紅睜開了眼。「妳不是不怕死的嗎?」
「是不怕死,可卻怕這段等死的過程,這樣吧,」齊娸娸閉著眼睛想著主意,「紅姊姊,行行好,待會兒妳要割斷繩子時別喊我,一刀飛過繩斷人落,讓我猝不及防到地府和閻王下棋,也省得嚇得屁滾尿流。」
花映紅喟然搖搖頭。
「瞧妳摸樣兒生得好,可那張嘴就是沒半點女孩兒樣,真沒想到那麼斯文的耿樂竟會喜歡上這樣的女子。」
「所以嘍,紅姊姊,這會兒連妳也不相信了是吧?」眼睛雖是休息,齊娸娸的嘴依舊沒歇。
「早跟妳說什麼白骨精都只是聞笙的瘋話罷了,妳硬是不信,非要掛著我等他來,可別真將我給掛成了一副白骨,妳也等成了幽靈,而他,卻還是不見人影!」
「看來,妳是來不及成為白骨了……」
花映紅緩緩站起身面向來人,那一頭,踩著血紅楓葉朝她緩緩踱來的,正是她念茲在茲掛在心頭多年的男人。
花映紅的話讓齊娸娸睜開了眼,她掛在樹上傻傻瞧著耿樂朝這走了過來,他的眼先是淡淡掃了花映紅,之後便盯住她的眸。
他的眸裡有些未知的眸采讓她臉上泛起了紅暈,自從那日聽了花映紅的話後,她一直在想他,一直想問他問個清楚,要她走,究竟是為了下在乎她,還是,真如花映紅所言,是因為太在乎她了。
不過,當齊娸娸身子再度被山風吹得晃了晃,她想,這會兒不是問這問題的時候。
「我來了,」耿樂將視線轉回花映紅,「妳可以放人了吧?」
花映紅冷冷一哼。
「故人相見,你卻連招呼都沒打,盡顧著妳的白骨精?耿樂,你最好看清楚點,這丫頭離我比離妳近多了,我若想要射斷那條綁著她的繩子,可要比你飛身上前救人要來得容易。」
耿樂吞下悶氣,朝花映紅點了點頭,「花貴妃,別來無恙!」
「叫我紅兒!」花映紅自懷中拿出匕首在手上拋了拋,「我早已不是什麼貴妃了。」
「紅兒、紅兒、紅兒……」
像八哥般不斷出聲還帶來回音的是掛在樹枝上的齊娸娸,只見她漫不在乎扯著嗓,「早說嘛,紅姊姊,原來妳喜歡人家這麼喊是吧,想聽就聽個過癮!紅兒、紅兒、紅兒……」
飛刀截斷了八哥似的聲音,那刀子捉捏得準,只是削過了她手掌上一層薄皮,勾出了血絲卻不會致命,也並未損及麻繩。
「丫頭,安靜點,大人說話小孩別插嘴!」
將視線轉回耿樂,花映紅自懷中掏出另一把飛刀,「耿樂,你這丫頭倒還真有些膽識,只是莽了點,希望你不要像她,」
「紅兒。」耿樂聽了命,語氣中卻滿是不情願。
「很好,這是第一步,凡事總該有個開始的。」
「我和妳,卻不可能有開始。」耿樂神色依舊和緩,話卻說得絕。
「為什麼?」花映紅面上雖依舊強裝無所謂,可微起了輕顫的手還是掩不住心緒,齊娸娸本想譏諷出聲,可看了看那在花映紅手上顫了顫的飛刀,決定還是閉著嘴好些。
「沒什麼為什麼的。」耿樂歎了口氣:「紅兒,這麼多年了,妳始終不肯放棄,始終要逼我出來見妳,為的就是讓我親口告訴妳一聲──我不喜歡妳?」
見對方臉色白了白,他不忍心地搖搖頭,「在我生命中樂音始終佔了大部份,不是你不夠好,只是,我的心沒有空位。」
花映紅僵直了腰桿,瞇緊了眸。
「這樣的理由以前或許可以說服我,現在卻不行了。」
她瞥了一眼那正掛在樹上的齊娸娸。
「這丫頭的出現似乎改變了你,否則,若在以往你應該是不會插手管閒人的事的。」
「閒人也是條活命,也是不容隨意戕害的生靈,如果,以前的我給了妳寡情的印象,我很抱歉,只是,紅兒,就像我方才說的,妳放了齊姑娘吧,我既已來到這兒,就代表我願意面對面和妳把這麼多年來,介於妳我之間的恩怨一次解決,她和我們的恩怨無涉,不該掛在那兒受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