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姒也弄不清,究竟是男人語氣中飽含痛楚的傷心勾出了她的憐借,還是,那能夠待在自個傾慕了十年的男人懷裡所帶給來的驚撼,她竟然起了片刻的失神。可在這種神魂理智俱喪的時候,僅是片刻的失神便將衍生出全然出乎意料、亂了序、脫了軌的後續。
男人用唇輕含著她的唇瓣輾轉流連著,柔軟的舌逗弄地繞著她的,繼之,那長久握畫筆而起了繭的大掌,如撫著心愛畫作般鑽入了她衣裡,指尖隔著單衣勾描起被白綢遮蓋住的纖巧曲線,滑上了柔軟的渾圓和神秘的少女禁地。
「不行,不對!不可以!你不能這樣的……」
她一聲微弱過一聲的抗議被吮沒在男人炙熱的吻裡。
終至,再也出不了聲音……
※ ※ ※
是刺了眼的初陽喚醒姒姒的。
她茫茫然睜開眼,先有片刻的失神,這兒,是哪裡?
昨夜,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側過身,男人溫熱而赤裸的胸懷,熨貼著她柔嫩的雪膚,霎時她憶起了那激情狂野的一夕歡愉,那全然失了控的一夜。
天哪!姒姒慘叫一聲,將蒼白的臉蛋兒埋入了掌心。
她怎麼會糊塗到和一個連臉都沒看清楚,連話都沒好好說過的男人發生了這種事情?
更可悲的是,這男人壓根就醉糊塗了,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誰,昨晚,他要了她好幾回,也就是這樣才會弄得她又困又乏地在他懷中沉沉入睡,可她惟一清楚的是徹頭徹尾,他在她耳畔深情低喃的名,全是……
全是嫣語!
那個深深鐫刻在他心底的女人!
可偏偏她不是嫣語,她叫齊、姒、姒!
這一切,全都是她自個惹出的禍!
手移開了臉蛋兒,姒姒終於在混亂中尋回了理智,她不能再待在他懷裡,不論是依嫣語的模樣或依齊姒姒的真實面貌,這男人醉得厲害,醒來後,他會當那只是場夢境,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
而她也不會讓他知道,她不要他憤怒或後悔,事情既是她自己惹出來的,那麼,自當由她咬牙承受。
不論在過程中,她失去了什麼,或者,得到了什麼!
她輕手輕腳努力了半天,終於氣喘吁吁的移開了荊澔固執地緊箝在她腰際的健臂,看得出,他很擔心她會在懷中平空消失,他的眉連在深沉的睡眠中都是緊鎖著,都是不安的,都是生恐失去的。
眉?!
姒姒忍住輕呼在他懷中攀高了身子,終於在晨光底,首次和她心儀了十年的男子打了照面。
一眼之後,她忍住了歎息,這樣的男人,也難怪閣裡的窯姊兒們要為他大打出手了。
他有兩道英挺的劍眉,輪廓分明,筆直的鼻樑,薄削的唇線,一筆一劃都如劍般有力,他丰神俊朗的面容似冷月、似寒星,會引人沉溺動容,卻又彷彿遙不可及,永遠永遠都觸不及的。
還有……她酡紅著臉,憶起了那昨夜覆在她身上的精瘦身軀,他不是屬於壯碩男子虎背熊腰的那種,而是斯文頎瘦不見一絲贅肉的,如蛟龍深潛,如靈魚翻騰,既不像她曾以為的那種過於荏弱的儒生,也不是那種整日沉醉於酒鄉的酒腸莽夫。
收回貪看的視線,她急急回過神,如果她繼續像個花癡似地在這裡死瞅著他不放,那麼,再不了多久,她和她那小小的把戲就會被人贓並獲了。
她既不是真的嫣語,那麼,又怎能希冀於他甦醒後的憐惜?
她知道自己是想要他的,可她要他愛的是齊姒姒,而不是扮成了嫣語的齊姒姒!
昨夜是一段意外的插曲,無力改變他,自然也不該影響了她。
她千里迢迢要來贏取他心的決定未改,不過這不該發生的一夜,她會讓它隱匿不見的。
歷經千辛萬苦她才從荊澔懷裡抽出了身,她的衣服散落了一地,每穿回一件她就會回想起它被脫下時的熱情火焰,昨夜,也許剛開始她是不情願的,可絕對不是他用了強的結果,對於他的溫柔,她甘心臣服、意願承受。
可再怎麼臣服都是不對的,而不對的事情該當抹得一乾二淨。
姒姒穿妥了衣裳,再回床上將那屬於她少女純真的證物自荊澔身下抽出。
覷著被單上的一抹殷紅,她歎口氣,「瞧瞧妳,這趟是來哄騙人血的,怎會先失了血呢?」
日光下,他赤裸的身子惹得她臉上泛起一陣又一陣的臊紅,而明明昨夜他的一切她早已知悉,這算不算得是一件頂尖諷刺的事情?
搜妙創真,這男人重視的是藝術的真,他說「真」是神似和形似兼備,並言似者得其形遺其氣,真者氣質俱盛,換言之,他要的,是個真實。
而她,不過是個贗品?
姒姒停下思索,在湮滅了觸目可及所有有關昨夜繾綣片段的證物後,打開門她踱進天光裡,不再回顧,抿斷了身後的一切。
第三章
該死,他又喝得酩酊大醉!
又喝成了攤爛泥!
荊澔苦蹙著眉擰著額心,在日上三竿時霍然清醒。
更該死的是,昨夜他竟又夢見了嫣語,那個不斷折磨著他心靈的少女!
但駭人的是,不過是場夢,,為何會真實得讓人心底生悸?
更不該的是,嫣語雖是自小便指給了他的未婚妻,但到她死前,他連吻都不曾吻過她,更遑論於其他更進一層的情事了,可昨夜,在烈酒的助力、在相思不得償的催情下,他竟對他心愛的人兒做出了逾矩的事,破了她清白的身子!
心驚地一個坐直身子,天光底下屋裡一切清朗,地上沒有散落一地的衣衫,床上沒有嬌媚而赤裸的女體,沒有,什麼都沒有,他安了心,昨夜的一切不過是場夢境而已。
下一刻,荊澔自我厭棄地踢開了被褥起身著衣,他真是恨透了這樣恃酒而生的日子,可偏偏,只有那濃烈的酒可以在他思念嫣語時,化解些許他心底的痛楚,但這會兒看來,或許該是戒酒的時候了,他竟然作了那樣的夢,那樣褻瀆她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