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珂珂求癡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18 頁

 

  「只要妳不擔心日後跟我出門時遭人訕笑,我馬上就刺。」

  「別刺了,表哥,我是和你開玩笑的。」

  她睇緊他,用極富深意的眼神。

  「不管你刺了多少字,有些事情,注定了是無法改變的。」

  她轉身,踱離了傻楞著的他,衣袖裡,掬滿了江風。

  ※ ※ ※

  南唐李璟在位時,東滅閩,西滅楚,據地三十餘州,卻在後周世宗時一戰失去了淮南十四州,從此與中原劃江為界,自除帝號遷都到洪州(今江西南昌),李璟憂懼而死,其子李煜承襲了帝位。

  南唐國在李煜祖父及父親在位時,以金陵為國都,承唐末殘破的江淮流域,致力文教及商賈,恢復了過去的繁榮景象,不僅國土佔地寬闊,生產發達,文物制度也極完備。

  可在失去了淮南十四州及李璟喪後,繼位的李煜就全不是那麼回事了,李煜是李璟的第六子,酷愛文學,喜歡沉醉在詩詞女色裡,對政事毫無興趣,完全交付與幸近之大臣。

  洪州,雕欄玉砌的華美宮殿,深深的夜裡,夜風暫止,風停之後,夜顯得更加寂寞難耐,可又容不得人倒頭就睡,就怕一睡,夢見了不該夢見的人。

  張磊起身踱出廂房來到院裡,這樣的夜配上這麼美的花園,讓他不禁想起李煜的那首「菩薩蠻」。

  花明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去,剷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李煜是有才華的,也是個懂溫柔識體貼的多情男子,如果今日他不是他的君主,或許,他會更喜歡他,可現實裡,他是個君主,讓張磊不得不生慨歎,如果皇上肯將吟詠詩詞的精力放在治國,那麼,一切也許會有不同。

  喜歡文學、崇慕風流並不是什麼壞事,如魏武帝父子曹操及曹丕,他們亦極酷愛文學,但他們明瞭該將國家政事放在首位,是以最後才能成功地取代漢室,而像李煜這樣的執迷不悟,讓為人臣子者,不得不憂!

  張磊來到南唐已近兩個月,身邊所看到的、所碰觸到的,都一再令他憂心。

  初抵皇城,他拿著楊慷舉的親筆信函,尋著了那位和其情誼深篤,且與他父親生前交情不錯的參知政事司徒大人徐景通。

  見了信,徐景通熱忱地招呼他在府中住下,然後就一直準備伺機將楊慷舉的親筆書信面呈皇帝。

  張磊在徐府住下,這一住,住了一個多月,只因,現今皇帝並非日日早朝,更非時時理事。

  好不容易,一個半月後,張磊終於見著了年輕的皇帝。

  甫一照面,張磊心底微怔,好個儀容俊秀、風流倜儻的少年天子!

  李煜不難相處,兩人年齡相仿,對待張磊倒有幾絲朋友的意味。

  可張磊並不欣喜於這樣的親近,在他心底,天子就是天子,是不該逾了矩的。

  「你父親朕幼年時見過幾回,挺認真的一個人,每一回來,都會和先皇關在御書房裡商討攻城守地的大事,人是很好,就是,嚴肅了點。

  「人生嘛!」李煜拍拍張磊肩頭,笑得可親,「苦短,很多事情還是別太執意得好。」

  張磊無言,他不懂這青年皇帝的意思,不要太執意?難道他是覺得當年父親領著全城將士殉城是件傻事?

  難道他不知道若非忠臣勇將的前仆後繼,今日,他憑恃著什麼能安坐在那金鑾殿上,還悠閒地吟詩作對,恣情於風月?

  「張卿這些年想必吃了不少苦頭,」李煜的眼直直睇向張磊臉上黥面刺字,並流露幾絲惋惜,「但人回來就好,這會兒,楚州雖已不在我朝治下,但咱們還是有不少領地的,你想當個大將軍,想建業立功,別急,朕這兒多得是機會。」

  想當大將軍?

  想建業立功?

  張磊喉頭緊了緊,最後卻同往常般選擇了無言以對。

  天知道他捱了那麼久的苦、捨棄了那對他而言比生命還重要的珂兒,為的不是當什麼大將軍,更不是什麼建業立功,他要的,是皇帝對他父親、對那些卒亡將士的肯定。

  意念上,他們忠君愛國,行為上,他們成仁取義,結果,他們死得其所。

  他們是為捍衛一個國家的尊嚴,保護百姓的生命,他們的死,並不是為了貪求建業立功,更不是一些冷嘲熱諷不明所以的人認定的愚行。

  而現在,這樣的誤解卻來自於他們所效忠的君主?

  一瞬間,張磊耳裡聽著李煜漫不經心的言詞,胸腔裡卻起了抽搐。

  之後,李煜又帶著他去看個所謂男人都會喜歡的精品,一個纏了足的善舞女子。

  看他沒啥興趣,李煜勸了勸,沒了興致的放他回來,直至今日都沒再有回音,望著眼前輕沾霧水的夜開花兒,不知遠方那人兒可好……

  第七章

  前一晚接獲通知,今兒早南唐將相臣子便齊聚在大殿裡候著天子早朝了。

  雖說起了個大早,可不少人依舊精神抖擻,難得天子願臨早朝並言明有重要事情,這是件好事,他們的風流天子終於願意將精神轉移到政事上,那要他們犧牲少許睡眠是值得的。

  「下官想了又想,皇上上早朝,」一位負責農桑的臣子向身邊人咬著耳朵,「肯定是為著前些日子我提出的白水壩重葺事宜,那壩子事關數十萬農民生計,延宕不得。」

  「白水壩的事兒重要,鹽監的事兒就可以緩了嗎?」

  回話的人不表苟同。

  「制鹽售鹽向來就是咱們南唐財政上最大宗的收入,想當年先帝為了海陵被周兵奪走,還刻意上表哀求發還海陵鹽的所有權,前陣子鹽監那兒出了紕漏,我看,」那人回哼,「這回皇上肯定是下了決心,要辦這些貪婪瀆職的傢伙了。」

  耳語不絕,張磊揚揚眉,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好奇,此次早朝皇上究竟是要談論哪件重要的政事?

  自從他上次和皇上見面並提出兵政改革的重要性後,一個多月以來,皇上再召他,談的全是風花雪月的事,他說國家目前無戰事,練兵恐讓其他國家誤會他們起了侵犯的野心,傷了彼此的和氣。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