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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生死未卜」四字弄寒了祁康的臉,扔下手邊的活,他抑鬱而去。

  望著兒子猝然離去的背影,祁磊搖搖頭。

  不能親自跟著王爺上戰場一直就是一這孩子心底的痛,這話若是由別人說出,早挨拳頭了,偏生,話是由向來肆無忌憚的小郡主說的,連回嘴罵都不成。

  「祁總管!」遠處跑來個家丁,「必死居那裡沒了熱水……」

  「我去,我去!」朱星姥跑得比誰都快,「祁伯這兒沒人走得開,只我是閒人!」

  聲音伴隨著人影漸邈,祁總管搖搖頭,恭送這難纏的「閒人」離去。

  ◎●◎●◎

  必死居那兒原是華姑娘住的地方,王爺出征,華姑娘也沒了影,她雖沒說,可大傢伙兒都猜她是陪著王爺去了韃靼,這對歡喜冤家雖從沒在人前表過態,但早就是眾人眼底最樂見其成的一對了。

  這會兒,住在必死居中的是華姑娘的爹華大夫。

  華大夫是讓王妃給死命勸留下來的,年關將至,府裡人多點兒添熱鬧,華大夫留在必死居,歲末寒冬,居裡開了幾日義診,不少病患還是聞訊特意自外縣趕來的。

  除了華大夫,必死居另個幫手是朱姑娘。

  這甫於幾個月前來到王府中的姑娘,娘親只讓大傢伙兒稱她為朱姑娘,眾人聞言點頭不敢多問,事實上,不只祁磊,只要在府裡待超過二十年的老管事都認得出,這姑娘和當年那昭漓公主似絕,只是,怎麼可能會有人在過了二十年後還能夠保有二十年前的模樣呢?

  奇哉!怪哉!

  可娘親向來不喜歡下人多嘴,是以,雖然幾個人心底都盤著疑思卻也沒敢多問。

  那邊盤著念頭,這邊朱星姥已來到了必死居外。

  厚雪堆黏在茅廬上,這幢自有小小院落的屋宇在雪飛季節另有一番極其可愛的風貌,小雪屋似地。

  院中原是種滿花花草草的泥地上,這會兒全是白茫茫一片,別說花草,連依姣在時插的那堆小竹片都見不著了。

  朱星姥蹲在籬笆外看見幾個上門求診的病人千恩萬謝地出茅廬小屋,送他們出來的是朱姊姊。

  她也在這裡?

  朱星姥歪著頭想了想。

  這朱姊姊出現得神秘,娘只說她是他們朱家的遠房親戚,原還要她喊她聲姑姑的,朱星姥可不依,兩人明明年紀相當,喊她姊姊已夠吃虧的了。

  不知是否多心,她卻感覺得出,對誰向來都冷冰冰無所謂的華大叔,那雙深黑的瞳眸卻只在看見這朱姊姊時起了些許的不同。

  不同些什麼?

  朱星姥也說不上來,所以這就是她何以沒出聲想先在外頭偷看兩人私下互動的原因。

  躡手躡腳她偷偷摸摸進了院攀上了窗欞,她難得輕手輕腳辦事,是以幾次咕溜溜險些滑倒在雪地裡。

  不過,也幸好,厚厚雪堆掩蔽了足音,她就算真摔了個狗吃屎,裡頭的人怕也是聽不著的。

  隔著窗,裡頭只他兩人,是個暖暖的小世界,朱星姥努努嘴,沒來由有些吃味。

  吃味些什麼?

  她也解釋不清,事實上屋中兩人始終忙著自己手邊的活兒,連交談都不曾,可怪的是,在他兩人之間,就是有股十分自然的默契,不需開口,都能知道彼此所需,並適時供予。

  華大叔伸了手,朱姊姊便遞給他一抹濕巾子,華大叔這邊才咳了聲,朱姊姊那邊就送上了茶水。

  他清理著菜單,她收拾著藥櫃,兩人之間的溝通,不消言語,一切清明!

  為什麼?

  朱星姥邊看心頭邊旋著不解,他們不是在王府裡才認識的嗎?

  認識不過一段時日,何以卻似乎已有著天長地久似的默契?

  那交情,似乎,認識了至少超過二十年!

  二十年?!

  朱星姥笑自己,那朱姊姊連二十歲都沒有,他兩人又從哪去產生所謂認識「二十年」的交情?

  「開年後,我要回鬼墓山了!」

  是華大叔的聲音,朱星姥看見那正站在藥櫃前的朱姊姊明顯震了震,卻沒出聲依舊慢條斯理著手邊的活兒。

  「你……」朱星姥看得出,只是一句話卻似乎讓華大叔深吸了半天的氣,「是否願意和我一塊兒離開?」

  裡頭朱姊姊半天竟愣著沒回頭,躲在窗外的朱星姥卻已在心底伸手伸腳,狂喊了百聲「願意」。

  「昭漓……」

  裡頭華大叔出了聲,外頭朱星姥噘著嘴,原來,朱姊姊有個這麼好聽的名,原來,他兩人早已熟得以名字稱呼了,她從不知道那向來冰冷著嗓的華大叔竟能有如此溫柔醇情的嗓音呢!

  如果,他願用這樣的聲音喊她聲星姥,那可真是立刻要她去死了都成的。

  「之前的事情,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同你說聲對不起……」

  「不,華大哥!」朱昭漓終於轉過身,一臉的認真,「你從不曾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情,反倒是我,始終還沒同你說聲謝謝,若不是你,世上早就沒了朱昭漓,二十年前就該沒了,你救了我,而我……」她咬咬唇一臉愧色,「卻還害你破了自己立下的重誓!」

  二十年?!什麼意思?朱星姥聽得茫茫然。

  「你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我,」朱昭漓亮著美目,幽著歎息,「你只是幫我延續了壽命,延壽,延壽,這世上也只你擔得起這樣的名了。」

  美!真美!

  連攀在窗外的朱星姥都看癡了!心底歎息,這朱姊姊本就美得去凡脫俗,這會兒不過是一聲歎息,卻連她同為女兒身的人都要看傻了眼,也難怪,華大叔要對她另眼相待了,唉,古人有個西施捧心,想來真有此事。

  「可對不起,華大哥,」朱昭漓斂下瞳眸,沉默良久,「為了回報你的恩情,昭漓可以陪你四處行醫,卻就是……」她再度咬緊著唇,「就是不能陪你一塊兒回鬼墓山。」

  華延壽僵身良久,屋外雪落得急,他人雖在屋裡,卻能感受到那股窒人的冰魄,就像那二十年裡,壓沉在她身上的冰魄玉石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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