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當年小小年紀已經懂得守信。只因為他曾說過:「太瘦了不好看,我將來要娶的可是一個好看的新娘子。」於是她從此改掉偏食的壞習慣,一日五餐努力地吃來增胖自己,就為了她承諾將來要嫁給他。雖然她的承諾起因於雷羽懷的一顆糖果,她還是認為自己應該信守諾言,因為雷爸說過生意人要講信用,然而她忘了自己並不是生意人。
結果呢?雷羽軍那一團「聯合國」哪一個不是瘦得皮包骨?由此可知他當時的心眼有多壞了,擺明了是故意欺騙她嘛!
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下去了。她會為了他自暴自棄?別開玩笑了!
「現在就是他跪下來向我求婚,我也不會答應。像他這種人,有哪一點值得我為他自暴自棄了?荒謬!」雷顥婕嗤之以鼻。
「他會跪下來向你求婚,那才是荒謬絕倫哩!胖妹,不可能的事情咱們就別說了,就算你倒追他,羽軍也不見得看得上你,更何況你還想等著人家來追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仇潔玲一副將她看得扁扁的表情。
「什麼叫做『不可能』?媽,你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女兒的威風了。只要我願意,自然有辦法教軍哥娶我。」雷顥婕神氣地抬高下巴,一臉賭氣模樣。
仇潔玲的眼睛裡閃著計謀得逞的光芒,努力憋住到嘴邊的笑容,然後佯裝出一臉輕視的表情。
「女兒呀,你還是別把話說得太滿,到時候如果又被羽軍甩了,那可是很丟臉的唷!」
「到時候誰甩誰還不知道呢!」雷顥婕生氣了。
「哦?你有把握在你二十歲生日那天,讓羽軍當眾向你求婚嗎?」
「那有什麼困難!」
「好婕兒,你還是放棄這主意吧,媽可不忍心看見你度過一個悲慘的二十歲生日。」仇潔玲擺出一張同情的臉孔。
愈是如此,她就愈不能放棄,她非連七歲那年的恥辱一併討回不可!
「媽,你安心等著軍哥喊你一聲媽吧!」雷顥婕由沙發裡坐起來,一臉認真的神情,腦子裡已經開始運轉該怎麼對付雷羽軍了。
仇潔玲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端起杯子喝了口蜜汁——如果這時候雷顥婕不是那麼專心於思考,她很輕易便可以發現她老媽掩在杯沿後面的那一抹得意的笑容。
一個陷入沉思,一個暗自竊笑,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門口已經開了一道縫,站在門外的人靠著牆壁,雙手環胸,左腳踏著無聲的拍子,嘴角微微勾起,揚起一道「很溫柔」的笑容。
* * *
雷顥婕扛著特製的輕巧梯子走到與延家毗連的水泥圍牆邊,將梯子放穩後,便爬上去,然後站上狹長的圍牆上面,將梯子移到延家的土地上,再爬下來,整個動作靈活、毫不顯得生澀。她為梯子取了個名字叫「阿T」。
延少德站在二樓的窗口朝她揮手。
「阿婕,快點啦!等你好久了。」
「催催催!你又不是茱麗葉,急什麼?」雷顥婕仰頭瞪他一眼,又將梯子搬到窗口下,再爬上去。
「我急著聽你的『獨家大事』嘛!」延少德伸手助她一把,將她由窗口拉進房裡,同時問道:「茱麗葉又是急什麼?」
「急著會情郎啦,笨!」雷顥婕踏進延少德的書房,已經滿頭汗水,她用手搧了搧風,等延少德關好窗子。
「冰箱裡有飲料,自己拿。」延少德將冷氣調到最強後,轉身剛好接到雷顥婕拋給他的礦泉水。
「Thank you」
「Not at all.」雷顥婕開了瓶可樂,喝了幾口後才說:「阿德,我遭『奸人』陷害,你要幫我。」
延少德身高一七八公分,長得白白淨淨,戴著金邊的細框眼鏡,斯文俊挺。時常有女孩子倒追他,雷顥婕也經常接受賄賂,替女同學傳情書給他。他和雷顥婕打從國小一年級到國中三年級一直同班,兩人是無所不談的好朋友,後來雷顥婕讀五專,延少德考上高中,他還是時常到她的學校找她,一星期最少三次,高中三年從不曾間斷。他很聰明,成績一向名列前茅,最近才考完大學聯考,據他自己預估,第一志願絕無問題,如果沒有拿到榜首,起碼第二、第三名跑不掉。
他的外型像「書生」,功爐又頂尖,在別人的眼中,一天二十四小時他起碼應該有十八個小時在K書才對。然而事實上,當所有的考生為了聯考而每天補個不停時,他老兄還是照常上速食店打工,聯考對他來說不像是人生大事,可以說他根本不當它是一回事。
說實在的,讓這樣的人考上大學,而且還是第一志願,就算他走出去突然被「一堆」落榜生圍毆,也沒有什麼好懷疑的,應該的啦!
「誰陷害你?你要我怎麼幫你?」延少德一副義不容辭、一定會為地討回公道的神情。
「我老媽啦,我中了她的計。如果我沒有辦法讓軍哥在我生日那天向我求婚,一雪前恥,我就沒臉活下去了啦!阿德,你一定要為我想辦法,否則到時候我就死在你房裡,每天陰魂不散地跟著你、煩死你!」雷顥婕威脅加恐嚇地說。
從她接近歇斯底里的言行當中,延少德大概可以猜出是怎麼一回事了。
「你是不是又在雷阿姨面前誇下海口了?」他略帶責備的語氣問。
「沒辦法嘛!你又不是不瞭解我老媽的個性,她全身上下最厲害的武器就是那張嘴,我當時給她糗得簡直無地自容,當然要為自己扳回面子嘛!」雷顥婕爭辯道。
「你太意氣用事了。」延少德不苟同的眼神透過鏡片看著她。「你有把握讓軍哥向你求婚嗎?」
雷顥婕馬上很驕傲地昂起頭,「開玩笑!那當然是……沒有了。」她的尾音說得又細又小聲,肩膀很快又垮了下來。
延少德翻起白眼搖了搖頭。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有心情賣弄她的幽默,真是七月半鴨、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