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沐裳皺起眉,她最討厭他這種瞧不起人的嘴臉了。她倏地貼近他的臉問道:
「那個銅歿刀是什麼人?」
她靠得太近了,竟教他難以適應地稍退了一下。
「該死的人。」
「對你而言誰該死誰不該死,是不是都得看你的心情啊?就算人家是為了你的刀而來的,打敗人家就好了,何必連命都不留。」
「怕死就不要涉足江湖。」
「根本是你草菅人命!」舞沐裳生氣地叫道。
「你不明白。」
「我怎不明白?我親眼看見你殺人毫不手軟!」
寒焰冷眼望她,不再多說。現在她明白他就是這般噬血殘暴之徒了吧!
其實她該要瞭解武林弱肉強食的鐵律,像她這麼天真的小女娃,看到殺戮場面就四肢發軟,怎能立足江湖?
她不知道自己早已置身險境了嗎?那些人傷害的目標是她,他怎能不對他們殘忍?
舞沐裳生氣地離開他的身邊,在她的想法裡,江湖是充滿情義之地,就算有人該死,也是作奸犯科之徒。她不知道他殺的人是不是都是壞人,但他下手未免太無情,除非是萬惡不赦的暴徒,否則也該留些餘地給對方啊!
她是怕他,為何如此殘酷絕情;也怨他,為何毫無惻隱之心。
一日之內,經歷了家園被毀、至親離蹤,又目睹血腥的畫面,讓舞沐裳的情緒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落,甚至在夜裡數度驚醒,不覺淚濕汗巾。
火苗徹夜溫暖,驅走夜的淒寒,她一次次的哭醒,又一次次疲憊的昏睡,他始終陪伴在旁,深眉緊鎖地望著睡夢中依然倔強地皺著眉的她,緊閉的眼眶仍不時淌著淚的她。
她明明害怕,卻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明明心繫著姐姐的安危,就是倔強地不求他幫忙;明明笨得要死,卻有時又機靈得令人頭疼;明明蠢得可以,竟教人如此難以抗拒……
怎麼有這麼可愛的女孩?這麼肆無忌憚地,就狠狠打進了他的心湖……
忍不住台上眼,他看見的不再是水月美麗的容顏,而是一具破碎的白骨。
月兒……這是我第一次離開你身邊這麼久,你一個人寂寞嗎?會想念我嗎?我……居然沒辦法丟下她啊……
第六章
「三哥,你也來了!」水月一見冉煙,眉宇間立刻染上了喜色。
「嗯!剛到不久,二哥大概練武去了,還沒看到人影呢。」
二哥在不在對她而言是次要的,能夠單獨與三哥相處,才是最令她雀躍。
寒月軒過去是寒焰獨居之地,如今是四人聚首的共居之所。
「花都開了。」水月驚喜地望著滿地搖曳生姿的鮮花。
「是二哥照顧得好。」
水月回過頭,一陣嬌嗔。「是我親手種的呢,二哥只是燒燒水罷了。」
「是。」冉煙笑道。「人美種的花也美。」
「你不摘朵美麗的花送給我嗎?」
「你下了苦心種的花,我怎忍心將它摘下呢?」
「至少在它還盛開時,能留住它的美麗,若等到枯萎了,就無人欣賞了……」她的暗示還不夠明顯嗎?
冉煙倒無所謂,她喜歡就順她的意了。他彎下腰折下一朵紅花遞給她。
水月漾開了甜美的笑容。「謝謝三哥。」
這溫馨的畫面納入了寒焰眼底,他冷眼望著他們,心中有股難言的酸澀。
「二哥回來了。」冉煙看見了他,立刻迎了過去,瞬間被冷落的水月笑容一褪,較淡地喚了聲:
「二哥。」
「你成日游手好閒,幾乎以寒月軒為家了。」寒焰冷淡地對冉煙說。
冉煙好無辜地回道:
「我不像大哥、二哥在江湖上盛名遠播,功夫又爛得可以,不如窩在這裡,有摯友,有美景,還有美人陪呢!」
水月紅著臉嬌笑,寒焰卻繃著一張肅容。他不喜歡他太過輕浮的態度,明知月兒對他有情,他其實不為所動,就不要用曖昧的言語挑撥純潔的月兒。
「你若真心與美人作陪,就該以誠相待。」
水月靠了過去,小臉微愁。「二哥,你怎麼了?」
他怎麼了?平時他話不會這麼多的,他只是看不慣冉煙明明不喜歡月兒,又擺出一副情聖姿態。若是大哥在此,總能圓場,但此時只有他們三人,方纔的畫面令他心痛,所以他禁不住說了語氣帶溫的話。
單純的月兒,寒焰只怕她受了傷害。他默然地轉身進屋,冉煙立刻跟了過去。
「二哥,你心情不好儘管跟我說,有什麼事小弟我一定為你赴湯蹈火!」
他還是不說話,拿出乾淨的布條擦拭他的刀。冉煙笑得俊朗,貼近他的臉低聲道:
「你是不是討厭我常來煩你?要不我以後不來嘍?」
還是不回答,那他就當作不是這回事!
「還是……你嫌我對月兒太好?那我以後少理她好啦!」話一落,一把冷冽的刀立刻架在他脖子上,嚇得他一愣,正跑到門邊的水月也倉皇一叫:
「二哥,你在做什麼?」
寒焰怒視著他,冷聲啟口:
「你可以玩弄任何人,就是不准戲弄她!」
「二……二哥,我只是說笑而已,我雖然紅粉知己眾多,可沒玩弄過誰,月兒只是妹妹,我豈敢戲弄。」
那句「月兒只是妹妹」,狠狠地傷了水月的心,她不知為何二哥突然對三哥生氣,她只知道,三哥對她,只有兄妹之情。
「月兒……」水月傷心地轉身而去,寒焰才驚覺自己出言不當,立刻收刀追了過去。
房中的冉煙,眼中閃爍著深沉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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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
一聲驚喊,寒焰倏地睜開眼,冷汗布額,心跳失速;但令他為之一愣的是,他一睜開眼就看見了舞沐裳正蹲在他旁邊托著雙額張著晶瑩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他看。
「月兒是誰啊?」她劈頭就問。
該死!他不小心睡著也就算了,居然在她面前喊出月兒的名字。
「哼,反正是你很重要的人吧!作夢都會夢見的人呢!」問他等於白問。舞沐裳逕自起身,口氣酸溜溜地,連自己也不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