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庭缺月的生活環節上,荒謬的婚事是一種障礙,在這談論中,也是僅有的忌諱。
「嘖!」他怎麼會無端地想起這些惱人的記憶?事過境遷已十餘載,還有必要困擾嗎?或許,師父早忘記了。
「呃……我太吵啦?」孟遷一手摀住嘴,細細碎碎地問道。
北庭缺月搖頭淡笑道:「我想到一個地方,很適合讓你休息。」
「甚、甚麼地方啊?」孟遷開始冒汗,怕主子爺突然興起,送他去閉關苦練。
「漫天飛雪,寒霜蓋地,一片銀白地域,無世俗紛擾、無塵雜,正適合讓你冬眠一輩子。」北庭缺月難得使壞威嚇孟遷,說來也挺新鮮有趣。
「不會吧,」果然,單純如他,當場在主子爺面前急跳腳。「我不要冬眠!睡覺不舒服,我喜歡工作、喜歡服侍爺,請別把我送到那又是霜,又是雪的地方!」
北庭缺月憋住一肚子笑意,佯裝嚴肅道:「既然你苦苦哀求……好吧!暫且留你在府中,倘若你又抱怨隻字半句,我就送你去冬眠。」
「不會、不會,我很滿意現狀。」孟遷家只搖尾乞憐、終獲賞賜的狗兒,緊緊挨在主子爺身旁,深怕被丟棄般。
「那就好。」北庭缺月露出得意的笑容,移開茶蓋又輕啜香茗。
孟遷抹去額際一把冷汗,慶幸道:「爺待我宅心仁厚,真好。」
一邊高興、一邊坐回客椅上,孟遷嘴裡仍是唸唸有辭:「老天有眼,或許北庭府多個夫人,並不是件壞事,呵呵——」
「你說甚麼?」一口茶尚來不及入喉,北庭缺月硬生生地打翻茶盅,差點嗆了氣。「再說一次!你剛剛說了甚麼?」
孟遷同時雙腳跳上客椅,抱膝而曲,猶如驚弓之鳥,忐忑不安。
「沒、沒說甚麼啊!」孟遷委屈地說:「只是很高興爺待我好……」
「不是這個,下一句。」北庭缺月胡亂擦拭沾濕的衣擺,心思全在孟遷的話語中打轉。
「呵呵——」
「你討打啊?中間那一句!」
孟遷抱著腦袋瓜,怯怯道:「或、或許北庭府多個夫人……不是件壞事——」
對了!就是這一句!北庭缺月瞪大如鷹銳利的雙眼,將目光直直射向膽子早被狗叼走的孟遷。
「是誰告訴你北庭府會多個夫人?」一談到忌諱的話題,北庭缺月就忍不住劍拔弩張,管他風度翩翩或文質彬彬。
孟遷看主子爺將衣擺亂擰一把,不免憂心道:「爺,衣服會皺哦。」
「閉嘴!快回答我問題。」
既要他閉嘴,又要他回話,這……甚麼算甚麼呀!
孟遷為主子爺的命令感到矛盾,最後決定先閉嘴,嚥了嚥口水之後再開口回道:「就、就是信裡寫的……」
看著孟遷所指的方向,北庭缺月的眼光調近到身前的桌案。雙眼略呈空洞無神狀態地盯住被茶水浸濕大半的信件——
「爺?」
北庭缺月深深吐納著,壓抑心底如浪渦狂攪的衝動,淡淡問道:「這封信……哪兒來的?」
「剛才我在府外時,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翁拿給我的,要我代為轉交,還吩咐我最近要開始張羅婚事,說是爺的未婚妻要來履行婚約。」孟遷搔搔後腦勺,聳肩道:「那老翁說將信拿給你,你就明白了!爺,那你究竟明不明白啊?」
北庭缺月一顆心忽然沉到谷底,感覺眼前一片昏天暗地,甚麼都看不見,卻清清楚楚目睹那封信的存在!彷彿整個世上,只剩下那封信和他!
非看不可麼?
北庭缺月緩緩拿起信件,提足萬分勇氣攤開了信封裡的內文——佳婿、良婿、乘龍快婿:
猶記師徒情深,恰巧姻緣卦為媒,使得今後常憶血濃於水之婚訂。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正是緣現之年。
日後,冀望,良婿寵命妻兒,老夫此生此世即無憾恨矣……
之後的內文則是一團花亂,因為全被茶水渲染了,再也辨不清楚原來的字,重不重要都成了肩頭上的負荷、心中的壓力。
北庭缺月苦惱地將信箋揉進雙掌間,讓所有訊息面目全非!
氣氛恢復成孟遷執信闖進書室的那一刻,不變的是慌張和形色倉皇,但變的人不是孟遷,而是他即將大禍臨頭的北庭缺月!
往椅背重重仰靠,他幾乎失去應對的力氣。
忽然間,他又似想到甚麼!隨即愁眉不展,在書室裡翻箱倒櫃起來,
「爺在找東西麼?需不需要我幫忙?」孟遷滿臉疑惑的表情。
「不用,你站遠些。」
「喔。」孟遷前足一蹬,立即躍身到書室最安全的角落。
北庭缺月就在書室裡東搜西尋,都快將偌大的書室翻過來了,最後,終於在一矮櫃裡找到他要的東西,是一個錦盒,拍去盒蓋上一層薄灰後,他招手喚了孟遷。
「過來。」
孟遷後腳一踏,迅速來到主子爺面前。
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北庭缺月將錦盒遞到孟遷手中。「給你。」
「給我?」孟遷一頭霧水,雖然不明白主子爺給他甚麼東西,但是他絕不懂得推拖。「好啊!」
順手打開錦盒,孟遷看見錦盒裡裝著一片金鎖片,他天真地笑了。
「爺待我真好。」竟然將這麼漂亮的金鎖片送他。「我一定會回報爺的恩德。」
聞言,北庭缺月失笑了。
他哪裡算是正人君子?雖然鋤奸扶弱盛名揚傳於外,實際上也只是無所不為的小人罷了!
北庭缺月只有無奈的搖頭和深深歎息自己的卑鄙,卻不能收回任何心機。
峭壁千仞,重嚴疊幛,絕對教人望山興歎!誰知曉絕代人物練漁樵就深居此山中,終年白雪覆蓋谷崖,除了天灰屏障的掩護之外,絕塵谷入口也被設下陣法,若沒有其解,不得而入。這正是絕塵谷絕人跡的假象。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翁出現在谷口,但見他身手矯健。步履如飛地越過層層陣法,輕鬆容易地避開龐然強陣走入谷內,他不是別人,正是一代高人練漁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