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賦修的臉上泛起了一抹訐笑,高興先覺這下子敗在他的嘴下了。
他得意洋洋地說:「師父乃是出家人,該是六大皆空,可現下卻搶著當起我的爹來了,師父六根不淨喔!」
先覺無奈地笑著,「早在收你們為徒之時,老納的塵緣就斷不了了。」
他是個出家人,卻收了兩個沒有剃渡的俗家弟子,讓他始終斷不了塵緣,無法做到六大皆空的境界。
「那師父索性就還俗,別再當和尚了。」
「阿彌陀佛!你出言不遜,實在是罪過、罪過。」
比起胡賦修大剌剌地和先覺開玩笑,萬雲彥相對的就正經八百多了。
在萬雲彥的心中,先覺不但是他的救命恩人、師父,他甚至將他視為親生父親,對他,他有的是筆墨也無法形容的尊敬及感激。
「賦修,別再不正經地和師父開玩笑了。」萬雲彥,出言阻止胡賦修的胡言亂語。
若不是當年師父慈悲為懷救了被人追殺的他,還想了辦法讓後娘對他的戒心降低,甚至教他武功讓他能自保,一心向佛的師父現在也不用受俗世的羈絆。
「不說就不說!」胡賦修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上嘴。
會收胡賦修這個弟子全是受了胡老爺的請托,讓胡賦修留在他的身邊學習佛法以修身養性;他是念在和他有緣才會收他為徒,想不到,他佛法沒有學成,反倒是練就了一身嬉皮笑臉、裝瘋賣傻的本事。
其實,有時想想,像他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比起萬雲彥,他的生活自在、逍遙、快活多了。
他從不擔心胡賦修,反倒是心被仇恨、恩怨束縛而不得自由的萬雲彥,著實令他擔憂萬分。
「雲彥,這些日子還好嗎?」
「還好,只是……」萬雲彥猶豫著該不該向先覺說出他的決定。
「只是什麼?」
「師父,我不想再繼續扮娘娘腔下去了。」每天過著受人嘲弄的日子,他再也受不了了。
他不想再假裝下去,那就得和他後娘一較高下了。
該來的總是會來,他擔心了十年的事現在恐怕再也阻止不了了。
他寧願萬雲彥拋棄一切仇恨雲遊四海,也不願看他為了報仇而雙手沾上血腥。
「雲彥,時機還未到,你暫時再忍一忍。」現在能拖多久算多久了。
人有生老病死,先覺是希望能等到他後娘老死,然後讓一切的恩怨塵歸塵、土歸土,生前的恩恩怨怨就此劃下句點。
「師父,我無法再忍了。」這樣的生活,他一天也不想過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萬雲彥明白先覺的用心,只是,要他放棄報仇是不可能的。
「師父要我忍到什麼時候?」他不想盲目地忍耐,至少,他想知道一個大概的時間。
「機緣一至自有果報,你毋需焦急。」先覺逃避萬雲彥的問題。「阿彌陀佛,施主們請回吧!」他隨即坐回蒲團,合上雙眼繼續打禪。
看這情況,萬雲彥知道自己是要不到答案的。
第二章
出了淨佛寺,萬雲彥的臉色始終凝重,不發一語地垂首走著。
胡賦修明白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他斂了神色,難得表現出正經八百的模樣。
「你真的那麼想要報仇嗎?」胡賦修開口詢問。
他沒有經歷過深仇大恨,所以不明白仇恨積壓在心中十年的痛苦,不過,應該是非常難受才是。
「當然!」萬雲彥簡短地回答。
此刻,他的舉止是個大男人,尚未回復女兒家的嬌態。
「為什麼一定要報仇?」他不解地問。
胡賦修相信先覺不讓他報仇一定有他的理由,可偏偏萬雲彥就是那麼地死腦筋,始終不肯放下仇恨。
「她害死了我娘,我定要她一命還一命。」
認識萬雲彥也好些年了,他對他家的恩怨可是一清二楚。
「這只是你認為罷了,你有證據嗎?沒有確切的證據,即使真的是她下的毒手,還是很難定她的罪。」
萬雲彥聽了胡賦修的話,只是仰天苦笑。
「若是有證據的話,我早就將她送官嚴辦,怎麼可能讓她逍遙至今?」他就是一直苦無證據才會萬分忍耐,否則早就親手殺了她。
「沒有證據你如何要她一命還一命,總該不會一刀殺了她吧?」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當他別無選擇時,他會考慮這麼做。
殺了人可是要一命償一命的,為那種女人喪命,怎麼算也划不來。
「你……」
胡賦修不贊同他的想法,想要開口勸他放棄,卻被萬雲彥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
「你若是支持我的話,我會很感激,但若是要勸我打消報仇的念頭,那就不必了。」
聽了萬雲彥的話,胡賦修只得硬生生地吞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諫言。
「唉!」胡賦修無奈地重重歎了口氣。
他報仇的心意已決,是無法改變的,與其讓他一個人胡作非為,倒不如在一旁盯著他,免得他走上歧途。
「你若真要報仇,我不會勸你放棄,不過你若當我是兄弟,要報仇時記得算我一份,不准偷偷自己行動。」
雖不明白胡賦修堅持要插手的動機為何,但一想到他不再反對,他的心情也跟著輕鬆起來。
「我會的。」有個這樣肯鼎力支持的朋友,是他上輩子修來的好福氣。
得到了萬雲彥的應允,胡賦修稍稍地放了心,因為他是個言而有信的人。
「那我們就在這兒分道揚鑣了,省得讓人誤會。」胡賦修提議。
他們倆要是膩在一起,不是被人誤會他們有斷袖之癖,就是萬雲彥多年的偽裝被人識破。
「嗯。」萬雲彥同意地點頭。
他們每個月都會來這淨佛寺相見,分手不必依依不捨,若沒有意外的話,下個月的同一時辰,他們一定還會再相見。
***
心情沉重地步行在回萬家莊的路上,萬雲彥的一對濃眉糾結,不得舒展。
先覺的不贊同令他無法放開懷,畢竟,他是這世上唯一令他在乎的人。
唉!什麼時候才能取得他的諒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