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成灰亦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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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紀仁為什麼有那麼大的魅力呢?他的身影日夜在她腦中翻擾,調侃的、憤怒的、冷酷的、關注的、試探的、輕浮的……,常惹得她平白無故地又哭又笑。

  若她告訴惠美,她內心所怒所想的不是哲彥,而是另一個男人時,惠美大概會覺得她是個很不正常的女人吧!

  但她實在克制不了自己。

  到平寮一個多月後,惜梅有了訪客。

  那天是假日,她和合住的女同事一起打掃宿舍。她穿著長褲襯衫,戴著頭巾,一身是灰塵。

  惠美在門口探頭時,她正站在椅子上清理天花板。

  「惜梅,有人找你。」惠美說。

  找她?會是誰呢?她的家人根本不會來的。

  她由上往下看,見到紀仁出現在玄關,遮去一大片光時,差點嚇得摔下來。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驚魂未甫地說。

  「是你爸媽告訴我的。」他很大方地走進來,眼睛梭巡了房間,也梭巡了她。

  他這人還是那麼狂妄,不請自來,還帶著一臉笑意。他難道忘了上一次他們是如何相互叫罵、不歡而散了嗎?

  她因為太意外、太緊張,忘了向在場的幾位女士做介紹,就領著他往屋外走,彷彿也見不得人似的。

  本來嘛!來者不善,她好怕他又要來惹是生非,他把她弄得整日神經兮兮還不夠嗎?

  外面氣溫稍寒,一片霧靄輕輕地停在竹林和水田間,無風難散,正好讓幾個不怕冷的小孩子捉迷藏。

  她腳步快速地走進霧裡,不管他有沒有跟上。來到竹林邊,她覺得安全了才回過頭。

  紀仁就在咫尺,霧由他眼前飄過,白茫茫後是專注的凝視,她一時看呆了,心快速地跳著。

  「你今天來找我,又有什麼事嗎?」她退兩步,定定神問。

  「你氣色好多了,甚至比在黃家都好。這裡的生活似乎對你很有益。」紀仁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做友善的寒暄。

  「廢話少說,直接把你的目的說出來。我還要回屋內打掃呢!」她很不客氣地說。

  「你還在生氣嗎?」他仍然笑著說:「我何德何能,竟可以讓一個小姐氣那麼久,我應該覺得榮幸嗎?」

  「如果你今天是來油嘴滑舌的,那就請回吧,我沒有時間奉陪。」她冷著臉孔說。

  「我只不過要逗你笑而已,我好懷念你的笑容。」他的樣子很誠摯。

  「邱紀仁!」她吼他的名字說:「你再不說,我就要走了!」

  「好!好!我馬上說。」他搔搔腦後,似乎有些辭窮:「我今天一早就搭火車去你家拜訪,最初你爸媽一直不肯透露你的下落,後來才把住址給我。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她簡短地問,很討厭他的拐彎抹角。

  「因為……因為我說我要來向你求婚。」他說,神情有些緊張。

  「你……什麼?」她差點昏倒,整個人激動地說:「你怎麼可以開這玩笑?我爸媽他們會當真的!」

  「我沒有開玩笑。」他回復冷靜,很肯定地說:「我的確是來向你求婚的。」

  她一定又在作夢了,有煙有霧,冷冷的天,她又全身發熱,紀仁站在面前癡癡地望著她……。她甩甩頭,要如何由這場夢中清醒呢?

  「我不相信。」她試著說話,來打破魔咒:「你輕視我,你說我不懂得愛情,你那麼貶低我,又為什麼要娶我呢?」

  「惜梅,你睜開眼睛吧!你一向都是冰雪聰明的女人,為什麼總不願看清楚我呢?」他靠近一步說:「我從沒有看輕你或貶低你的意思,若有什麼失分寸或冒犯的地方,那都是因為我太情不自禁的結果。惜梅,我……」

  「情不自禁?你對每個女人都那麼容易情不自禁嗎?」她警戒地說,努力不為他的話所動。

  「沒有,只有你,一次次讓我失去理智。明知道你是哲彥的未婚妻,仍忍不住對你迷戀難捨,不願失去與你相處的每個時刻。」他深深地看著她說:「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愛上你了。」

  他的話如暮鼓晨鐘,宏亮地迴盪在山林田野,也重重地敲擊在她心上,一圈圈響著,直到她耳聵神失,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她昏昏地往竹林裡行走,竹葉一陣窸窣,紀仁檔住她的路,說:「惜梅,你說話呀!你明白我對你的感情嗎?」

  「我怎麼會明白?你總是那麼愛玩遊戲,那麼吸引女孩子。」她不自主地說出心裡的話:「像昭雲,你說要娶她又不娶,害她傷心了好一段時閒……」

  「我說要娶她,是因為我以為你就是哲彥的妹妹!」他說:「你還記得嗎?初次相見,你自稱是黃家小姐。當時我想若能與你共度一生時,怎能不欣然同意呢?但是當我知道你其實是哲彥的未婚妻時,整個人像跌入深淵般,我痛苦憤怒了好久,始終無法面對這個事實!」

  「那麼吳院長的女兒又怎麼說?你不是要與她論及婚嫁了嗎?」她又問。

  「倩玲嗎?她根本不算什麼,我從來沒有娶她的念頭?」他說。

  「是嗎?我親眼看見你們之間親熱的談話,怎能說沒有什麼呢?」她說。

  「那是要讓你忌妒的。」他說:「我那時候已聽說哲彥要回來的消息,心中又急又怕。我不想把你還給哲彥,只要有些微的機會,我都要想辦法留住你。說實在的,雖然我很氣哲彥對你的背信與傷害,但我真的很高興他娶了別人,這樣我就可以永遠擁有你了!」

  「那些信和詞句都不是騙我的?」她仍在一團迷霧之中,「你不是來嘲弄我的?」

  「你說『相思樹』的詞嗎?」他真誠地說:「那全部是我的肺腑之言,假借哲彥之名來一吐我的心聲。你不知道,在下雪的冬夜,凍著用左手寫情書的滋味,真是終生難忘。當你將它們形容成無聊之至和令人作嘔時,真像一把刀捅在我的心上。」

  「還有那些京都和北京的小姐呢?萬一你哪一天也跑出個宛青來呢?」她不自覺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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