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月漉波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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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她就是那極少數人之一,阿絢靈機一動,有個計劃慢慢在心裡形成。

  「所以就是要委屈格格一下,幫我們除掉方樂江。」潘天望接著說。

  顧端宇沉吟了一會兒說:「你們的想法有幾處破綻,第一,她憑什麼會再幫我們?她畢竟是滿洲人。」

  幾雙眼睛立刻聚在阿絢的臉上,而她只是冷冷地不動聲色。

  「第二,」顧端宇繼續說:「你們忘了上回千仞崖的教訓嗎?耿繼茂這個人詭計多端,是不足以取信的。」

  「那回全是敗在方樂江那無恥小人的手上!」許得耀說:「這次就我們三個,誰還能替他做內應?」

  六道目光又看向阿絢,她也狠狠的瞪回去。

  「但目前局勢又不同,這就是我要提的第三點。」顧端宇說:「現在耿仲明命在旦夕,大家都在忙新靖南王繼位的事。如果三格格回去,嫁了耿繼華,新王的爵位必定屬於他;但三格格若是回不去,爵位就是耿繼茂的了。」

  「我懂了!」許得耀畢竟歷練多,一點就通,「侯爺的意思是,耿繼茂並不希望三格格回去。所以,我們以三格格為人質是沒有用的。」

  「不但如此,他還會假借交換人質,殺掉三格格,再把這筆帳算到我們頭上,將我們一網打盡。」顧端宇說:「我可不希望為了方樂江那個渾蛋,再犧牲任何一條人命。」

  「啊!還是侯爺想得透徹!」潘天望佩服地說。

  阿絢的內心卻有一種酸楚的感覺,顧端宇竟還顧到她的生命?他不讓她當人質,就是怕她死於耿繼茂的借刀殺人計下。所以在他冷硬的外表下,其實有一顆柔軟的心?

  在一股衝動下,她幾乎要說出方樂江到浙東的事。但她即時忍住,想再看看進一步的情況。

  顧端宇轉向她說:「因此我們仍然用最初的方法,三格格『逃』回去,好好的去當她的福晉。」

  見鬼的福晉!阿絢心中的酸楚立刻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憤怒。若有一個人,前一刻讓她感動得要死,後一刻又讓她恨得牙癢癢的,那大概就是顧端宇了。她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你們目前所想的方法都愚蠢無比,本格格全部都不同意。」

  「格格還有第三種方法嗎?」顧端宇忍不住嘲弄的說。

  「當然有。」阿絢說:「我知道方樂江的下落。」

  這一下果然寂靜無聲。

  許得耀先沉不住氣的問:「他人在哪裡呢?」

  「我當然不會說,除非你們依我的第三種方法行事。」她說。

  顧端宇的唇有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三格格的方法又是什麼?」

  「我不回耿家,我帶你們去殺方樂江。」阿絢說。

  許得耀和潘天望聞言,一臉的錯愕;顧端宇則狂笑出聲,「忠王府的三格格,居然當起反清叛穴的首腦了!」

  「我從來都不管什麼反清或反明的!」阿絢臉頰泛著一層薄薄的紅暈說:「在我眼裡,方樂江喪盡天良,無論他是滿人或漢人都該殺。至於耿家,不忠不義,殘害忠良,我不屑下嫁。再說芮羽,雖然違逆眾意,嫁了滿人,但她溫婉賢慧,我就覺得她好,應該永遠過著幸福快樂日子。」

  這番話說得連顧端宇都傻了。

  阿絢又繼續說:「至於你們,雖是我大清的敵人。但你們所作所為都是為忠為孝,因此我幫你們對抗耿家,取方樂江的人頭,並不失我做人的原則。」

  顧端宇冷笑道:「你的做人原則還頗令人匪夷所思!」

  「當然,我做這些並非沒有條件。」阿絢小心地說:「我救你,幫你去復仇,但我也要你發誓,永遠不能傷害芮羽。」

  許得耀和潘天望知道顧端宇對他妹妹的感覺,所以看著阿絢,連氣都不敢吭一下。

  顧端宇則鐵青著臉說:「這是我們顧家的家務事!」

  「芮羽是我的堂嫂,這也是我的家務事!」她不甘示弱地說。

  兩人都說是家務事,但看兩人的那種臉色,旁人會以為是大清和大明要正式交戰了。

  「好了、好了!」潘天望再也受不了那炮火味,「我肚子好餓,先吃飯再說好嗎?我可是帶回一堆好東西哩!」

  「我堅決用第一種方法!」顧端宇說完,轉身就走。

  阿絢是最慢離開灣口的。她邊走邊踢著沙,還一手揪著辮子,想著自己複雜的心事。

  顧端宇踏上石階,忍不往回頭看她。在身後蒼藍大海的陪襯下,她是如此的嬌柔又孤弱;但他又不能把她當成僅僅是貌美的年輕女子。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她堅強的個性讓她能維持一貫的優雅,發揮她天生的聰慧。

  有一瞬間,顧端宇的腦中浮現出耿繼華的身影。不!那樣的男兒當然不配娶三格格。

  他幾乎要排除她回耿家的做法。但如此一來,豈不是要順著她了?要他發誓不傷芮羽,等於自斷他做兄長的權威,他如何對顧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呢?

  顧端宇行事一向俐落果斷,何時有這麼進退兩難過?他不禁詛咒著,芮羽呀芮羽,你嫁給該死的滿洲人已經夠可恨了,如今竟還派個刁鑽古怪的滿洲格格來找我的麻煩,你是不是覺得我落魄到海上荒島,路子走得還不夠絕嗎?

  阿絢的目光幽幽地望過來,顧端宇的心像被什麼咬了一口,那感覺雖然不痛,但血液彷彿沸騰了起來。該死!他終於碰到敵手了,而且,這敵手還是他發誓絕不動一根手指頭的!

  問題是,他定遠侯除了在反清復明中歃血為盟外,還沒有對他人立過誓,偏偏就有個女人,而且還是個滿洲女人,愛強迫他做承諾,不但有了第一次,還準備來第二次。

  她以為定遠侯的誓言就那麼廉價嗎?這一生,他只對皇天和后土負責,其他的一概不放在心上。如果她硬要將他的承諾當真,就只能怪自己太愚昧無知了。

  想到此,顧端宇沸騰的熱血也逐漸冷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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