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然會,但不是今夜。」他頓一下說:「在你走之前,我要你幫我殺掉岱城!」
「殺…、……殺掉岱麟?」她重複一遍,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顧端宇咬著牙,「這個岱麟罪大惡極,不知殺害了多少我們反清復明的志士,使得我們的兄弟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若不除掉他,難消我們的心頭恨!」
「我……我不想殺人,也……也不會……」芮羽顫抖地說。「我又沒叫你親自動刀。」他說:『我只要你明晚在這些侍衛的酒裡下藥,讓他們睡死,我好一刀去砍斷岱麟的腦袋。」
讓岱麟的腦袋搬家?不!芮羽無法去想像那種場面,他酒後痛苦的模樣都能教她心如刀割了,她又如何忍受地那殘酷淒慘的死狀?不!她寧可自己死呵。……
「不!我不能!」她突然迸出這話,「岱麟對我很好,把我視為他的小兄弟,我……我不能恩將仇報。」
「什麼恩?你有沒有弄錯?他是滿人,是害我們國破家亡的大仇人那!」他瞪大眼睛說:「沒想到我顧端宇的妹妹,竟然打算認賊作父?!」
「大哥——」芮羽懇求地說。
「看著我,告訴我你身上是否流著顧家漢族的血?」顧端手用力的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
外面有技椏折裂的聲音,岱麟正踏上露深的台階,他在芮兒哭泣著離去時,整個人才募地清醒。
他貴為貝勒,皇帝所倚、族人所望,光明磊落了二十八載,怎麼會把自己弄到這種不倫不類的情況?長夜漫漫,思緒也漫漫,他左右踱步著。
不!芮兒表面上像個孩子,骨子裡卻不是孩子,他本身就是可怕邪惡的,彷彿這煙雨江南,看到的是柳岸鶯啼及明月情風,暗地裡卻隱藏著多少淫穢逆之事!一點都不如他滿洲白山黑水的坦蕩分明!
岱麟往桌子一拍,下定決心不帶芮兒回北京,免得毀了他王府裡的生活!
他想到便要做到,刻不容緩地就要當著芮兒的面把話說清楚,證明自己是不受魅感、無人可摧的!
然而,當他來到芮兒的房門外時,卻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他暗忖:那麼晚了,會是誰在芮兒的屋內呢?
他雙手將門一開,看到的是緊挨著的兩個身影.高的那個正用手勾住矮的那個的下巴,像要……要親吻……
岱麟感到一陣噁心欲嘔,滿腔狂怒地吼著,「你是誰?膽敢夜闖將軍府?」
芮羽驚駭極了,忙擋在顧端字前面,急切地說:『貝勒爺恕罪.貝勒爺饒命!」
顧端手卻不顧受她的保護,哈!踏破鐵鞋無覓處,今天岱麟被他撞見,不正好除掉他嗎?
芮羽察覺到大哥的企圖,於是懇求地說:「哥,不要——」哥,好親熱的稱呼!瞧他們那模樣,仿如同命「鴛鴦」似的,令岱麟大受刺激,妒火中燒。
岱麟咬牙切齒地說;「我明白了!他就是你戲裡的唐明皇,唱曲中的西楚霸王,你為之冒死留發的人,對不對?你們真是無恥至極!你的「哥」夜闖本府禁地,只有死路一條!」「不!該死的是你,不是我!」顧端宇說著,用力甩脫芮羽,鐵掌就朝岱麟迎面攻來。岱麟豈是省油的燈,他人一閃,手臂反攻,令顧端宇撲了個空,直躍到庭院裡。
四周廂房傳來人聲,並高喊著,「有刺客呀!」
芮羽看到暗集的人影,連忙奔向顧端宇說:「求求你快走!侍衛們就要來了,到時你一個人如何抵擋數十個人呢?」
「大不了我就和他同歸於盡!」顧端宇毫不畏懼地又要衝過來。
岱麟的內心燃著熊熊怒火,表面上卻是一派冷靜。
芮羽瞭解他,看出地眼中恐怖的殺氣,哭著求情道:「貝勒爺,請放過他吧!他傷不了你的。」
「他已經傷我、礙著我的路了!」岱麟無情地推開她,迎戰顧端宇。
兩個人對峙,招招都是致命招數,而沒多久,黑暗中竟有刀影閃出,看得芮羽幾乎瘋狂。
侍衛們已整裝來到,將軍府也派人來了,團團將這庭院包圍住。
賀古揚在一旁叫著,「貝勒爺,您歇手,讓小的們來吧!」
「不!我要親自收拾他!」岱麟在凌厲的攻守中說:「我就不信一個江湖戲子,能奈我何!」
他的話才落下,交鋒的陣式放緩,芮羽清楚看到刀在岱麟的手上,而顧端宇在眾人虎視眈眈之下,逐漸處於劣勢。就在刀光一橫時,芮羽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夾處在他們中間,出鞘的刀難再收回,儘管岱麟本能地停下手,但刀尖已深深地劃上了芮羽的手臂。
殷紅的血大量流出,一下子便漫過她的衣裳。岱麟呆了,在場的人也屏住氣息。只有芮羽,在巨大的痛苦中,仍要顧端宇快逃。
顧瑞宇毫無選擇的餘地,憑著僅剩的力氣飛上屋簷。
他這動作,讓眾人如夢初醒,賀古揚呼叫著,「快追呀!追到了格殺勿論。」
一片慌忙中,岱麟仍呆立著,只見芮羽的衣裳更紅、臉色更蒼白,像一頭垂死的小鹿。
賀古揚看著傷勢說:「貝勒爺,我馬上去請大夫,丙兒這樣流血下去,會死的。」
「不!不准你怯!」岱麟死瞪著芮羽,手緊緊握著,緊得刀柄陷入皮肉,用強制壓抑的聲音說:「他背叛我……我倒要看看他的血有多紅,能夠流多久?」
「貝勒爺……」賀古揚從沒看過岱麟這個樣子,像是喪失心神般的瘋狂,他忙蹲在芮羽旁邊說:「芮兒,你快求貝勒爺饒命吧!」
芮羽願為大哥請命、為岱麟竇叩,但她已不想,也沒有力氣再為自己求了,若能這樣死去,死在她所愛的人的刀下,也算是一種幸福吧?死別了,就不必擔生離之苦。芮羽看著岱麟,一直看、一直看,直到眼中流下長長的一串淚,唇角綻放出一個美麗的微笑。那淚、那笑,炙痛了岱麟的五臟六腑,如一刀又一刀的凌遲之刑。她可以為那個「哥」賭上一命,卻不肯求自己的命?!彷彿有什麼刺穿岱麟的心,他怒吼著,「賀古揚,把他帶走,帶到哪裡都好,就是不要被我看到,永遠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