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兒走到坡底,並沒有給他答案的意思。他正要近一步逼問時,她突然抬起頭,眼眸中隱含著痛苦。
「我父親死後,欠了一筆賭債,法律講『人亡債亡』,但黑社會卻是講『父債子還』,你明白我嗜錢如命的原因了吧?因為錢的確換來我的生命。」
海粟又再一次啞口無言。天呀!這麼瘦弱的女孩,究竟還能承受多少?為何她的每一次坦白,都會今他更無措?
「命運是不斷重複的。」斐兒冷冷一笑說:「現在我母親死了,又留下另一筆債,你應該慶幸,你沒有一對討債的父母。」
「斐兒,跟著我吧!我可以幫你處理一切的債務,讓你不再有那些不屬於你的殘忍壓力。」他激動地拉著她說。
「不!我不想和你牽扯更深了。」她迴避地說:「我告訴過你,我習慣孤獨,我的生存力強,不需要任何同情。」
「怎麼生存?是不是又要勾引你四周的男人,要他們掏心掏肺完,再掏盡他們的腰包?」海粟一想到她要和別的男人糾纏,就彷彿有一把火要燃得他七竅生煙。
「如果傻瓜夠多的話。」她完全不在乎他的怒氣。
「蘭斐兒,我不許你那樣做!」
他大吼著,「我不許你去找別的男人,我不許你輕賤自己!你要害,就來害我;要勾引,就來勾引我,再也沒有其他人了,你聽到了沒有?!」
怎麼沒有?他吼得人震耳欲聾,不但她聽到了,恐怕連滿山墓碑下的死人也驚醒了,這真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斐兒靜靜的轉身走向他的車子。
海粟握著拳頭走過去,又說:「你聽見了嗎?」
「不要吵人安寧。」她坐進車裡。
「人?哪來的人?」他轉頭看著壘壘的墳,覺得荒謬。
車子駛離墳揚後,海粟也慢慢冷靜下來。
而習慣壓抑感覺和訊息的斐兒,心才開始逐漸沸騰,滿腦子都是他剛剛的話,忍不住就脫口而出,「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他沒好氣地問。
「為什麼要我害你?」她問:「你明知道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
「的確是沒有好處!」他冷哼一聲,將車停到路旁的一個果園,然後轉頭面對她,「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兒出了差錯,也許是某個腦部組織或化學成分有問題,總之,在十年前第一次看到你,雖然你還很小,但我就深受你的吸引,那種想全心投入的感覺在我的生命中從來沒有過。」
「結果你被我擺了一道。」她淡淡的接口。
「是的,你那一道,讓我的家庭和人生變了色,才造成今天完全不是我期待中的自已。」他又加了一句,「可以說,我現在董事長的身份和財富,都是拜你所賜。」
「不要諷刺我。」她說。
「諷刺的事還多著呢!」他冷笑地說:「這些年來,我交了許許多多的女朋友,足稱風流。你若以為我在她們身上找你的影子,那就錯了,事實恰巧相反,我故意避開一切可能會聯想到你的人或物,我找的女孩,沒有一點你的痕跡,她們活潑開朗、率直易懂,沒有一絲一毫的蒼白抑鬱,和你是天南地北不同的典型。」
斐兒無語。
「直到再遇見你,我才懂了。」他繼續說:「再遇見你,我那全心投入的感覺又來了。說來也真可怕,簡直像飛蛾撲火般,我這才明白,原來你在我心中是如此特殊,特殊到我不願意用別人的回憶來模糊你。套句俗世的話,這也算是不幸的,你可能是我這一生難一能愛的人了。」
愛及不幸?他的宣告如火一般,一寸寸地的燙她的肌膚,令斐兒痛得衝出車外。
她像在躲什麼妖魔似的說;「不!不要愛我、不要愛我、不要愛我--」
海粟及時抱住要奔入果園的她,「為什麼不要愛?你母親說你怕我,怕什麼呢?是不是怕有一天你也會對我動了真感情?」
斐兒停止掙扎,用驚愕且空洞的眼神瞪視他,「我母親對你說了什麼?不!不要告訴我!我母親說的話沒有一句可以相信,你若當真,那就太愚蠢了,因為她比我更會騙人,她的一生就是個謊言!」
蘭太太說謊?那麼,火原本就是斐兒放的?哦!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思緒,讓海粟覺得自己的頭要爆炸了。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是「獅王」呀!向來都是大刀闊斧,不去裝那些婆婆媽媽的囉唆念頭,他要斐兒,就這麼簡單,所有的枝節一律砍掉,既然她不是平常人,那他也就不用平常的方法待她。
海粟鬆手放開她,眼中儘是脅迫人的陰鬱,「愛或不愛,都是我的事,但你非跟著我不可!」
斐兒開口要抗辯,他卻很厲地打斷她,「我可以不做證人,可以找出你從前縱火的紀錄,重開刑事調查,到時,以公共危險和傷人致死罪來審,你不但負債,而且還極可能會坐牢,你知道嗎?」
斐兒往後退一步,臉色變得更白。
他繼續說:「跟著我,有房子、車於,一輩子不愁吃穿,不必煩憂你母親的債,不必辛苦算計別人的錢,不必心驚膽跳地看人臉色;最主要的,你不必再住你那不見天日的墳墓裡了!」
斐兒不清楚他最後一句話的含義,不過她只問她真正介意的,「你說……一輩子?」
「是的!即使我不要你了,我仍會妥善的照顧你,不會讓你流落街頭。」他不耐煩地說。
她看著海粟,怎麼說這都是一筆划算的生意,用青春美貌換取一生,而眼前這個男人英挺偉岸,不是禿頭酒糟鼻,也不是腦滿腸肥,她還猶豫什麼呢?
猶豫他的知錯犯錯、猶豫他會令她心痛、猶豫他會毀了她的獨立自全……
斐兒甩掉那些擾人的心思,以最實際的聲音說:「我討厭坐牢,也恨透了債務,好!我同意,我跟你在一起,但我有一個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