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石心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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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35 頁

 

  「是什麼?」他懷著戒心的問。

  「我們離開這裡。」斐兒說:「我可以跟你到任何地方,就是不要在台灣,太多的閒言閒語會令我窒息。」

  海粟本想嘲笑她,但看到她認真的臉色,又想到他的父母家人、德鈴及「偉岳」的員工,不得不承認,她的顧慮也許是對的。

  「好,這個容易。」海粟牽著她的手送她上車,「現在第一件事就是買你的衣服,接著,我們就開始辦理出國事宜。」

  車子平順地往前開,再也沒有停頓。

  他終於擁有她了,一條繩索將兩人緊緊的繫住,他可以到她黑暗的心靈中盡情地探索,他也可以在明亮的陽光下毫無顧忌地研究她。

  這像什麼呢?他在心裡問著,這就像父親禁止他買一項玩具,說那玩具危險具有爆炸性,而他等了十年、想了十年,最後仍是偷偷的買回家。

  岳海粟呀岳海粟,你確定你有九條命可以應付嗎?他在心中暗付。

  別阻撓我!另一個聲音在他心裡回答,就讓我一生做一件傻事不行嗎?

  你已經做過一件了,第一個聲音說。

  這就算最後一件吧!第二個聲音又說,如果我不得到她,心會永遠懸在那裡,不時的痛,至死都不會甘休的……

  碎裂

  她的刀落在他的心口之上,

  黑暗的磚石迎面的向她襲擊而來,

  她那如履薄冰的黑暗世界,

  終於爆炸崩裂開來……

  在舊金山附近的海岸山脈隱居,大概是斐兒這一生最平靜的日子了。

  海桑為她買的房子,背後是山,緩緩起伏的坡面長滿青草,延伸到另一個深谷;前面則是廣袤的田園,有許多如人高的蘆葦,海在不遠之外,日夜都有浪潮聲。

  天氣晴朗時,她會騎著馬在深谷繞一圈,和帶著狗的鄰人簡單的打招呼,偶爾,她也會穿過白茫茫的蘆葦叢,到海邊去看夕陽。

  烏雲滿天時呢?那更簡單,她坐在靠崖的窗前,或看書或畫畫,還加上大量的沉思。

  這就好像一個人在命運之輪上,不斷的奔跑、纏蜷、摧折後,終於能落下地休息一樣。

  呀!真是長長的休息,不必擔憂明日、不必惶惶不安、不必陷入無止盡的恐懼中。

  她覺得身體一日日好起來,心靈的黑暗也一點點散去,她生命中唯一要面對的人,只剩下海粟。

  哦!海粟,他藏她,就如同孩子藏起一項寶貝玩具般的任性,這句話是他自己說的。

  在台灣,他們準備出國時,她住在他的公寓裡,但並沒有過著情婦的生活。他們的第一次是在這間屋子裡,他還抱她跨過門檻,像西方的新娘。

  那晚,她很盡義務地只穿了一件透明的睡衣,曲線畢露地站在他的面前,主動吻他,脫去他的衣服。

  接著,他狂吻著她,撕去那層薄衫,撫遍她全身的肌膚,將她搓揉得由冰冷變為燙熱,口裡還哺哺的說:「哦!我的斐兒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我們,你不能,我也不能……」

  他的唇和手,在她身上最敏感處來回移動,今斐兒進入發燒狀態,無法再像玩偶般躺著,手下意識的抱緊他壯實的肩背;她的舉動像一種鼓勵,他深情的看進她的眼底,汗及體味濃濃地將他們包裹在情慾之中。

  斐兒受不住了,一手打掉床頭的燈,使屋內陷入黑暗。

  伸手不見五指中,他們更像兩頭獸,盡情纏綿,喘息不已.直到他的強壯完全征服了她。

  她的痛、她的血,引領她到達自殘自舞的極度歡樂中,她不知道,人與人的交流及探索,竟可以赤裸到如此無我之境界。

  事後,他抱住她,溫柔地說:「沒想到你是第一次。」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說:「沒有人付的代價高到可以得到我的初夜,除了你。」

  屋內恢復一片冷寂,他不說話,她也無言,又回到兩人之間不正常又愛慾難分的關係。

  直到今天,三個月過去了,她仍驚訝於他們在黑夜中所散發出來的熾戀熱情。他習慣她的不開燈,總來勢洶洶,用強悍的男性氣息,像是要把她身心裡外全翻擾一遍,再留下他特有的印記。

  白天他就冷淡多了,一方面由於她漠然的個性,溝通的熱度維持不到五分鐘;一方面由於他的生意,使他常常不在家。若不是夜晚他對她強烈狂肆的需求,斐兒會覺得自己已經像是將要被遺棄的情婦了。

  當然,這有一大半是她的錯,海粟和她在一起三個月,沒被她「凍斃」已經很不錯了,她不曉得他的好奇及狂熱會維持多久,但他真的很有耐心,也很細心。

  比如,她陰氣重,他就清風水師來看過房子,該重整的角度、該砍的樹、該移的門窗.他都大肆整修,使環境完全適合她生存。

  又比如,她不習慣美式房屋的開放寬敞,因為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讓她睡不安穩;所以,他就在各處設置警報器,使她有徹底的安全感。

  又比如,知道她對冷熱的敏感,屋內總維持著固定的溫度和濕度,不讓她有些許的不適。

  有一次他還開玩笑地說:「蘭小姐,我養你真像養蘭花一樣,不但得防盜調溫,注意燈光環境,還得輸入我自己的精血哩!」

  斐兒難得地笑了,也難得地為他而感動,只是,她內心長年來的疑懼,讓她跨不出來,只守在自己墳墓般的堡壘中,繼續作著那不知由何處而來的噩夢。

  為了怕她寂寞,海粟鼓勵她去舊金山藝術學院修課。

  她一下子躍人藝術的天地中,那麼多色彩頓時湧進她陰暗的生活,像是一種治療,讓她慢慢在畫布上敞開自己,面對那因怕流血、怕痛,而不敢去剖析的心靈。

  沒事的時候,她喜歡到美術館去臨摹其中擺設的畫作及雕像,一待就是一整日。有時,她會收起紙筆,細細地研究梵高濃烈的畫,卡蜜兒扭曲的雕塑,試圖找尋他們最後走向瘋狂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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