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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將森林裡的一部分土地,開放給年年都會來此的吉普賽人。這曾引起歐澤家族及部分阿帕基城居民的不滿,但尼爾卻堅持已見,雖保持了自己的理念,可也因此樹立了不少敵人。

  想到父親,昨夜那一連串毀天滅地的抄家行動,又回到維薇的記憶中來。尼爾流著血癱在地上、瑪蓮美麗的長髮被扯斷,還有那焚燒珍貴書籍的舉動,都殘忍地扯著她天真無邪的心靈。

  怎麼辦呢?她的家散了,往後她該怎麼辦呢?昨天早晨,她還是那麼幸福無憂的孩子,今天卻什麼都沒有了……

  維薇又忍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外頭的卡洛走進帳篷,看見蹲在入口,滿臉淚痕的維薇,心疼的說:「怎麼啦?我的娜娜,媽媽來了,別怕喔!沒有人會再傷害你了。」

  維薇聞到那股草藥味,知道她就是昨晚抱著自己的女人。她不禁起了排斥之心,拚命躲著,甚至想大聲說「你不是我的媽媽!」

  但她扯了半天嗓門,卻發現她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卡洛強拉她入懷,愉快地說:「來,來,媽媽唱一首娜娜的歌給你聽,你就會開心了!」

  沒等維薇反應過來,卡洛就逕自拍手高歌-- 鈴,鈴,黑眼睛的娜娜去尋找夜空中的星星夏湖仙子召喚她仿拂鑽石閃耀的波光帶來了鈴,鈴,藍眼睛的娜娜

  不!不!維薇遮住耳朵,想大喊「我不是娜娜」!但她的喉嚨仍然啞得不聽使喚。

  她猛力搖著頭,但卡洛卻一直視而不見,還是繼續唱著娜娜的歌,一遍又一遍。

  維蔽的手死命地絞著衣服,眼睛茫然的瞪著前面,想起那本「忘情之水」中的老人。她終於體會到整個世界都消失後的孤獨感,即使是小小年紀,她也寒徹到心的最底層,似乎一輩子再也沒有出路

  維薇·夏貝諾將永遠迷失在茫茫的洪荒中嗎?

  § § §

  維薇坐在草原邊緣的大樹下,頭髮梳成整齊的兩條辮子,身上是過短的粗布衫,眼睛大而無神,盛載著十歲孩子不該有的空洞。

  一旁有人舞著唱著,大人小孩全都赤著腳,圍成不同的圈圈,隨著簡陋的樂器搖擺作樂,毫無節制的喧鬧著。

  沒有人來打優她,大家都當她是啞巴。

  而啞巴的世界,有著許多內在的回音,從心頭蕩到腦海,再從腦海蕩到心頭。突然,她聽到馬嘶聲,只一瞬間,彷彿來自幻覺,不過,對此刻的她而言,這就夠了。

  她想到她的小牡馬「巴騰」。美麗的衣裳。一屋子的玩具、細心手繪的書本,還有那曾經快樂似天堂的日子。

  她倏地站起來,忘了家已毀,父母生死不明,妹妹不知所終,她就如一個玩累的孩子般,習慣性的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嘿!你要去哪裡?」有個人影迅速擋在她面前。

  維薇抬頭一看,是那個專門照管她的大男孩波格。他長得極黝黑,有著一頭又濃又捲的亂髮,身上是一股永遠也除不掉的怪昧,非常典型的吉普賽孩子。

  他一雙骨碌碌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她說:「媽媽說你不可以隨便亂走,」維薇用霧藍色的眼睛瞪回去。

  波格彷彿被蠱惑般,黑眉挑高成奇怪的角度說:「我知道你不是娜娜,因為你沒有黑眼珠,又比較白,比較漂亮。但媽媽說你是妹妹,你就是妹妹,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別讓你再到夏湖去。」

  一聽到「夏湖」兩個字,維薇就更忍不住了,她突然繞過波格,往農莊的方向奔去。

  「娜娜!」波格在她身後叫著。

  她死命地要把這個名字甩掉,她並不是娜娜,而且希望一切都只是夢,爸爸、媽媽和小莉琪都還在家中等她,所有的可怕記憶都只是噩夢而已!

  巨樹的濃蔭罩住她小小的身影,粗糙的石頭、枝椏割劃著她細白的腳。她其實已失去目標,只是憑藉著心中的希望向前跑。

  驀地,某處又傳來馬嗚聲,維薇站住腳,正好讓波格追上她。

  「娜娜,我們快回營地吧!」他拉著她說。

  維薇用力推開這比她高不了多少的波格。

  這時,樹叢後闖出一個騎馬的武土,他看見他們,便兇惡的用劍亂比著說:「原來是兩個吉普賽小鬼!還不快滾!這農莊現在是屬於新邦主的,若你們敢擅入一步,不是被吊死,就是被燒死!」

  波格不由分說的抓著維薇就往後退。

  維薇受到驚嚇,並沒有反抗;但過了一會兒,她回復神志後,又開始掙扎。

  「我知道你想回去農莊,對不對?」波格就是不放手他說:「但剛才那武士不是騙人的,我叔叔說,農莊已經被柯倫的人佔據了。柯倫就是新邦主,他沒有一點慈悲心腸!」

  不!不!不!維薇不斷地搖頭,眼淚流下臉龐。

  「娜娜,別鬧了!你再不走,媽媽會著急的!」波格不耐煩他說。

  她的眼神陡地變得冷硬,突然低頭往他的手臂上用力咬,令他痛得哀叫一聲,她也乘機逃脫。

  慌亂中,她往樹叢最稀疏的地方奔去,穿過一片及肩高的草叢,泛著盈盈波光的夏湖赫然出現在眼前。

  啊!夏湖,藍藍的水可以通向莉琪和費羅姆姆!

  她極目眺望,遠處的山在雲後,湖中的小島芒草叢生,天涯無盡,可載得卻是承受不住的恐慌。

  費羅姆姆會帶莉琪去哪裡呢?或許父親有提過,他所從事的科學研究是件反教廷及反權威的工作,圍此會有幾個避難的處所,但才十歲的維薇怎麼有可能去記路線呢?

  她印象比較深刻的是巴黎大學的弗德烈教授,因為她有長大後去向他學醫的心願。但巴黎在法蘭西,要穿山越海,她怎麼走得到呢?

  維薇撥開芒草,湖上泛著煙波,但毫無船影,系舟的地方,也只剩一條斷掉的纜繩,一切都不過是再一次證實她的孤獨與絕望罷了!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被遺棄!維薇沿著湖岸摸索,一步步都是痛心的焦慮,她終於發出聲音大叫「莉琪!費羅姆姆……」她反覆地喊著,直到叫喊成啜泣,湖上仍無人回應,只有波格從草叢裡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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