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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是嗎?這還是我這兩個月來最好的樣子了。」智威丟掉空啤酒罐,「今天是我的生日,在我二哥家有個宴會,我中途溜掉,他們準會發瘋。」

  「是有意思。」家志順手拿走他的煙說:「我又從盈芳那兒聽到你不少流言了。」

  「她怎麼說?」智威好奇地問。

  「她說你以前是愛玩愛鬧,極端散漫;後來是發憤圖強,能幹過了頭;現在是不玩也不做事,整天愁眉苦臉,像一匹孤獨的狼。」

  「孤獨的狼?」智威笑兩聲說:「這應該是說你吧!」

  家志沉默一會兒說:「紀家的事情不是已經解決了嗎?」

  智威並不回答問題,只說:「你曾經愛過嗎?」

  「我?在我那種環境要學習愛很困難,」家志說:「你的環境充滿愛,健康又正常,你應該懂得比我多。」

  「我以為我懂,但事實上,我一無所知。」智威說。

  「是為了紀倩容嗎?」家志很直接地問。

  「我知道我該忘掉她,但我的心、我的頭腦都不和我配合。」智威望著自己合了又張的手說:「她是那種有魔法的女孩,一旦沾惹了她,你渾身上下都會改變,連呼吸都會有她的氣息。」

  「我實在不懂。」家志乾笑一下,「既然掛念她,為什麼不去找她?」

  「你還嫌我陷得不夠深嗎?」智威說:「我躲她都來不及,還怕地球太近,想坐太空船到別的星球呢!」

  「那為什麼她回台灣,你也跟著回台灣呢?」家志不客氣地問。

  「只是巧合!」智威不高興地說。

  「好個巧合!」家志笑著說:「真沒想到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什麼都要碰的智威,在感情上卻專一得令人意外!」

  「我沒有專一,更不會對一個滿口上帝的小女孩專一,竟然叫我當和平團,做神父,真是太可笑了。」智威站起身說:「我應該交別的女朋友,甚至結婚,像茱莉對我就很好,我們可以快樂地享受一生!」

  「智威……」家志不放心地說。

  「別擔心,天涯何處無芳草。」智威拍拍他的肩說:「或許我該回 到宴會上了。」

  家志望著智威的背影良久,兩人都是孤獨的狼嗎?他低笑一聲,驕傲的狼還差不多吧!

  ***

  倩容琴彈到一半,淚水就滴在雙手上。為什麼還要為智威哭呢?她以為回到台灣,生活恢復正常,她就不會痛苦了,但那種茫然感仍在,像風,一年四季沒歇止般地吹著。

  兩個月前,她昏迷在尼城的醫院,人比較清醒時,就聽說他走了,走了整整一天,連招呼也不對她打。

  是呀!他責任已了,沒什麼能留住他了,紀家對他而言,不過是欲除之而後快的一顆毒瘤而已。

  父親寄兩萬美金給俞家,一張秘書打字的信很公式化地說,錢已轉贈尼城教會,若再有匯款,直接交給比利神父。彷彿連這點牽連,智威都無法忍受似的。偏偏她對他思念如此深,深到刻骨銘心。

  又有兩行淚流下。她放棄地閣上琴蓋,由修道院的側門走出來。

  天已經黑了,路更荒僻蕭索。木材廠的燈是暗的,大概去度週末夜了吧!奇怪的是,三隻狗並沒有吠,好像牠們也不在了。

  沒人、沒狗、沒光,四周有些陰慘,但倩容太注意自己的心事,反而不害怕。她一心想找靈均聊天,方家那種祥和溫馨的氣氛才能安定她的心,尤其是方阿姨身上的那一股沉靜,像洪流中的一塊盤石。

  突然有人由身後竄上,摀住她的嘴巴,力道不很猛,動作也不凶暴,就像平日嚇朋友一般,她最初想到頑皮的靈均,但那人太壯,手也太粗。

  當她真正發現事情不對時,一種奇怪的味道充斥鼻間,她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在意識漸淡中,那人抱起她,出奇地溫和輕巧,她甚至來不及替自己恐懼。

  ***

  智威去參加茱莉的一個舞會,又半途開溜,太多女人纏著他,想一睹傳說人物「安東尼」的風采。

  不知道茱莉如何宣傳,他差點被四分五裂,以前被女人包圍的興奮感早就沒有了,兩年前消失,現在則完全絕跡。只有倩容能讓他熱血沸騰,但是她不愛他,他絕對不願靠她的施捨過日子,求人並不是他的格調。

  寂寞的公寓,卻是他僅有的。

  開了門,客廳的燈已是亮著。他皺起眉頭,是他忘了關,抑或有人闖進來?

  他驚覺地四處探看,似乎沒什麼異樣,只有臥房的門半掩著。

  他小心地推開門,檯燈發出最柔和的光,照在他的床上,他腦袋轟然一聲,睡在那兒,

  雙手交疊的,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倩容嗎?

  他衝了過去,貪婪地仔細地看她,她仍是那麼美,柔軟的頭髮覆在白皙的臉龐上,像沉睡的白雪公主。

  可是,她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睡得那麼熟呢?

  檯燈下有一張淡藍色的紙片,上面蒼勁的字跡寫著--

  智威:生日快樂!

  這是我送你的一份遲來的賀禮。你的禮物大概十二點鐘會醒來。

  家志

  智威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這個劉家志永遠叫人猜不透,是他碰過最難歸類的人。

  只是都十二點了,倩容為什麼還沒醒?家志會不會藥下得過重了?該死!他不知道倩容剛住過醫院嗎?

  智威急忙開燈,再輕輕喚她:「倩容!倩容!」

  她的睫毛像蝴蝶羽翅般緩緩顫動,當她張開眸子。如夢的波光對著他時,他的心猛的跳一下,靈魂被鎖在他的凝視中。

  「天呀!」她突然叫出來,人靠向另一邊,說:「我……我怎麼會住這裡呢?」

  她那驚慌的表情。令他很很不是滋味。於是說:「你思念我過度,自己夢遊來的。」

  這句玩笑話,竟讓她羞紅了臉,「不!不對!有人拿藥迷昏我,把我綁到這裡來。」

  「你的意思是說,我又綁架你一次了?」他坐在床邊,一副要防她離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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