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強忍住見到他的喜悅,用不太溫柔的口氣說:「喂!我的嘉德麗亞蘭呢?
「在角落裡。」莫浩說。
她放眼望去,竟是在最陰暗的地方,她忙氣急地說:「天呀!它需要陽光,大量的陽光!
「是嗎?它的葉子都呈黃綠色,我還以為它曝曬過度呢!」他不解地說。
「如果它呈正常的綠色就糟了,表示光照不足,花就開不出來了。」她說。
「哦!」英浩本能的聳聳肩。
靈均把嘉德麗亞蘭放到南面窗口,又回到工作台,接過英浩手中的拖鞋蘭說:「它最喜歡水苔,所以多放一些。」
「王老師早上教了我一課,我知道養蘭很難,卻不曉得每種蘭花,甚至同種不同盆的,都有各自的無性和培育方法。」英浩試著打開話題。
「其實只要用心,並不困難。我就記得一個原則:蘭花喜好晴天,卻忌日曬,喜好陰天,卻忌潮濕。」她說。
這不就像他在對靈均嗎?步步都要拿捏得準。
靈均填好水苔,輕輕搖動花盆,又敲著桌邊,讓拖鞋蘭放資均勻。她那專注的模樣,映在紫暈粉淡中,顯得分外美麗。他一時看呆了,她一轉頭,恰見他的癡態,也一下子與他忘神凝視。
足足五秒,她才察覺失態,紅著臉說:「呢,好了。」
「好了?」他的眼光仍沒有離開她。
「你去把水苔澆濕,拖鞋蘭沒有偽球莖,所以需要大量的水份。」她說完就忙自己的,不再理他。
英浩隨著她的指令,小心澆水。半晌安靜後,他終於問:「你的農場看得怎麼樣?」
「很好呀!」靈均說:「反正我看到一大片地,可以種花、種樹、種草,心情就特別高興。我可能會辭掉花圃的工作,週末去那裡打雜學習,順便也學一些畜牧的事,畢了業正好接管。」
他愈聽愈不是滋味,語調怪異地說:「這農場是俞德威送你的嗎?」
「才不是呢!我只是幫忙管理而已。」她連忙說。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把一個偌大的農場,交給大學尚未畢業的年輕女孩,任何人聽了,都會有很不好的聯想。」他表情十分嚴肅。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警戒地問。
「我…呢……」這種事他很不善於解釋,只有勉強說:「我不管俞德威的用心是什麼?我只認為你不應該接受這個農場職位,甚至不該和他走得太近。」
「俞德威會有什麼用心?他是我母親的朋友,他只不過想幫助我而已!」她急急辯著。
英浩不知道還有這一層關係,這或許可以說明德威的慷慨舉動,但他對靈均已有一種特殊的保護慾望,不願她捲入別人的家庭糾紛中,所以說:「無論他和你母親交情好到什麼程度,這樣一個禮物,不是太不尋常了嗎?他是一個已婚的中年男人,而你還這麼年輕,別人會以為你們有不正常的關係。」
她總算明白他的暗示了,彷彿被人狼狽打了一拳,她整個人陷入極端的憤怒中,大吼著:「是誰說的?是誰有這麼骯髒的心思?你也這麼想嗎?我和前德威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你竟講這種話!你走開,我不要再見到你了!我不要再聽到這些噁心的話了!」靈均邊說邊要將他推出暖房。
他有了上一回的經驗,這次比較能處變不驚,用非常冷靜的聲音說:「靈均,拜託你不要那麼激動。這些話不是我說的,我從來不認為你是那種愛慕虛榮的女孩,但外頭人言可畏,前德威又是一個有財勢地位的男人,謠言一傳起來就很可怕。我叫你遠離他,不要和他有瓜葛,都是為你好,你明白嗎?」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行得正、坐得端,才不怕什麼謠言;」她用力地甩掉他的手說。
見她氣消了一些,英浩更進一步說:「我知道你很想要一個農場,所以很難把事情看得透徹。我……呢,你若那麼需要,我也可以給你,我說是農場,比俞德威的還大、還好。」
她一時驚愕,頭腦一下子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說:「你在開玩笑嗎?你連自己都養不活了,還能買什麼農場呢?」
現在正是說實話的時候,英浩很謹慎地開口:「靈均,我說我的工作賺很多很多錢,是真的,你聽過『洛伊』這個品牌嗎?」
她搖搖頭。
哦!他早該想到,靈均的世界只有花草,從不去追隨流行,這麼一來,解釋就更困難了。
「你聽過鐮田英法嗎?」他又問。
她側過頭想一想,仍然搖頭。
這對英浩的自尊是個不小心的打擊,他一向被洛伊迷寵壞了,一直以為他在遠東地區是家喻戶曉的,尤其是二十五歲以下的女孩,必會把他當偶像崇拜。結果他碰到了靈均,他最希望能展現自身男性扭力的女孩,她卻不把他放在眼裡。
「那你至少聽過日本的鐮田製藥或鐮田實業吧?」他做最後的努力說。
鐮田製藥?靈均有一些印象了,有一陣子阿姨生病,就是吃這家公司的藥,但她不懂他為什麼要提,點頭說:「當然聽過,它們很有名。」
英浩終於能露出一個微笑了,他說:「那是我們家開的,我是鐮田實業的第三代,套句你們的說法,就是身家億萬的叫『小開』。
如果他能期待一聲驚呼,那就是奢望了。
靈均只瞪著他,表情沒一點改變說:「你又在編什麼故事了?你明明是田浩,怎麼又叫鐮田英浩?而且你中文說得那麼好,怎麼又變成日本人了?」
「我是中目混血兒,我媽來自台南,真的…」
莫浩從小到大都是特權階級,很少需要驗明正身,所以還真難說明自己。他乾脆由牛仔褲口袋翻出皮夾,把信用卡、電話卡、美國駕照、日本駕照,、旅行支票…… 所有中英日附有他名字和照片的證件,—一攤在工作台上,讓她看個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