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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我讀完中學就留鬍子一直到現在。」他笑。「或者——高中的畢業冊?」

  「有嗎?」她有絲莫名的興奮。

  「回去找一找。」他不置可否。「出海時你喜歡吃什??」

  她歪著頭想一想,這人今天真特別,居然會細心到關心別人喜歡吃什?。

  「沒有特別偏愛,什?都吃。」她說。

  「女人怎可以不偏食?不揀飲擇食?這是你們的專利。」他說。

  「你對女人有偏見。」她搖頭。「我到了——」

  他抬頭望望她公司的大廈,點點頭,轉身離開。不說再見。也不打招呼。

  她望著他高大的背影,突然覺得,他們之間多了一份的——瞭解的情緒。

  瞭解?或只是今天的一席話?

  不知道他們是否故意,或者真的有事,方家除了思曼外,誰都沒空,包括思奕在內。思曼想既然答應了子樵,總不能出爾反爾,兩個人去也沒有什?不好。

  她很安閒的靠在甲板的輪椅上。

  遊艇上除了一個駕船的人外只有他們倆。子樵跑到艙頂上曬太陽已一小時還沒下來,她見怪不怪,他原是這?一個人,只不過這樣的遊船河,她還是首次見過。

  兩個人互不講話,各據一方,算什?呢?

  駕船的水手(他穿著水手衫)走過來問她。

  「雷先生說的地方到了,是否就停在這兒?」

  她無所謂。海這?大,四周又沒什?船,停哪兒都沒有分別。

  「好。」她微笑。「艙裡有很多食物、水果,你不必客氣,隨便吃。」

  「謝謝。」水手又回到駕駛室裡。

  如果沒有睡著,子樵該知道船已停了。可是他沒下來,艙頂有什?吸引著他?

  正午時分,他不怕被太陽曬焦?

  思曼開了收音機,寂寞還是圍繞四周。這?悶,真不如留在家裡好得多。

  再等一陣。艙頂上一點消息也沒有,她肚子餓,逕自去拿三文——忽然覺得不甘心,雷子樵什?意思呢?約了她來又不理,他有毛病?

  多拿一份三文治,她也爬上艙頂。

  他又是直挺挺的躺在那兒,仍是那身牛仔褲白棉T恤,一頂白帽子蓋在臉上,隔開陽光。

  她慢慢走到他身邊,坐下。他仍沒反應。莫非真的唾著了?輕輕手掀起他臉上的白帽,遇到一對茫然的眸子。她吃了一驚,一鬆白帽再度蓋著他的臉。

  她不知道該講什?,此人真的不妥?

  然後,他有了動作,緩緩用手移開白帽,上半身撐了起來,半側面對著她。

  「午餐時間?」他問。眼光突然凝聚,變得好深好藍——藍?她沒看錯嗎?

  「你的眼珠是深藍的?」她衝口而出。

  「我加了墨水。」他淡淡的扯動一下嘴角。

  「你有外國血統?」

  「大概是,我是正牌美藉華人。」他一本正經的。

  她呆愕愕,美藉華人?什?意思?看真了,察覺他眼中的一絲頑皮。他捉弄人。

  「我們是港籍華人。」她也笑。

  「下去吧!我知道你不愛曬太陽。」他想扶起她。

  「不要自說自話,」她坐著不動。「今年是陽光活力年。」

  「我看過電視廣告。」他又坐下來。

  「其實你心裡很掛住工作的。」她望著他。

  他但笑不語,笑容在大鬍子後面隱隱約約,似真似幻,十分引人。

  「對不起,剛才悶壞了你。」他主動說。

  「很好的機會,令我也有時間回顧這些日子的對與錯。」不知是否真心話。

  「的確,辦公室裡太忙,我們永遠得記住受人之托,同時要付出同等的精神與體力。」他說。

  「其實你該每個星期都出海。」她有點諷刺。

  「你這?想嗎?」他天真得很。「你願意每星期出來?」

  她皺眉。關她什?事?為什?要把她算在內?

  「我是指你。」

  「我——如果我自己來就太寂寞了,我很怕。」

  「但是我來與不來又有什?關係?」她笑笑。一個樓上一個樓下,能解寂寞?

  思曼望著子樵,一臉的不解。

  多怪的一個人啊!邀她同游,卻老半天獨個兒躺在艙頂,留她一個人在甲板上,這會兒,又說,若他一人來就太寂寞了。

  他凝視半晌,很嚴肅,很認真的說:

  「感覺到你在附近,很不同。」

  她又呆愕一下,想不到他會這?說,而且坦率自然——莫名其妙的,她又感動了。

  他的話,他的表現,真的常常感動她。

  「吃——三文治?」她不知道該說什?,只好把食物遞過去。

  他接過來,兩三口就生吞活剝下去,不理會它是什?,也不管味道如何。

  「你對中國食物,並不這?生吞活剝。」她說。

  「中國——是要細細咀嚼的,」他說:「那才能有領會,有體會。三文治象漢堡包,沒有文化。」

  「沒想到你也會挑剔。」

  「我應該大而化之,無心無肺。」他說。

  「你是嗎?」她笑。

  「你的神色分明這?告訴我。」他肯定的。

  「不。我相信你是藝術創作者。」她說。

  「因為我留大鬍子?」他盯著她。

  「我們還是別再針鋒相對吧!」她聳聳肩。

  「思曼,我很喜歡跟你聊天,」他突然說:「無論我說什?,我知道你都懂。」

  「很抬舉我。可是錯了,我並不懂得,這是真話。」她笑。「我覺得你很艱深。」

  「艱深?!」他眨眨眼。「你用了很特別的兩個字。」

  「事實如此,並不深奧,是艱深,要瞭解的話是需經過艱苦、困難的過程。」

  「說得我很可怕似的。」

  「並不可怕,也沒啥好怕,」她立刻說:「我並不打算嘗試,我比較喜歡簡單些的人和事。」

  「看來你不像,」他搖著頭,眼中一抹懷疑。「你也並非那?容易瞭解的。」

  「錯了。我沒打算讓人瞭解,所以把自己的一切收藏起來。」她笑。很清朗的。「如果在合適的時間遇到合適的人,我會把一切公開,像一本攤開的書。」

  「希望這一次合適的人、時早日出現。」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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