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今天是下午班。」她順手招好毛毯。「謝謝你替我蓋毯子。」
「不必謝,不是我,是莊巖。」他表情淡淡的。
他怎麼永遠是這種淡淡的神情,和他廣告片裡的形象大.異其趣。
「莊?他呢?」她問。她覺得奇怪;莊巖是這樣的人嗎?替人蓋被?
「去機場了,他今天去紐約。」他說。
「啊!我倒忘了,」她笑。「今天他要長途飛行,昨天還喝酒,而且還喝到半夜,他能支持嗎?」
「飛機上有大把時間睡,」他也笑。「難道你真會目不轉睛的看飛機上的影片?」
「會啊!飛機上的影片往往是平日看不到的好片子,我不想錯過。」她說。
「去洗臉吧!」他搖搖頭。「我替你弄早點。」
她感謝的對他笑,萍水相逢的兩個人,竟然有了一種——類似兄弟姐妹的感情,很難得的。
「下一次我來為你服務。」她走進浴室。
她永遠快動作,十分鐘出來,她已容光煥發,從頭到腳都清理過了。
「你每天洗頭?」他望著她。
「我每天在街上跑新聞,香港有多髒,你不知道!我不每天洗頭,頭髮會一下子變成灰色!」她說。
「誇張是你的特點!」他笑。
「是讚美吧!」她不以為意。「江浪,看你這副悠閒狀,今天不用上班?」
「也是下午才去,我們出外景拍廣告!」他說:「拍一種汽水的廣告。」
「喂!什麼時候考慮我當女主角?」她半開玩笑。「我很上鏡頭哦!」
「你該拍什麼廣告?洗髮水?」他打趣。
「香煙,酒,」她隨口說:「我能塑造出獨特的形象,我保證。」
「你也賣酒?」他幾乎吟呻。「穿性感的晚禮服?」
「可以創新,不是嗎?」她眼睛好亮,閃一閃的充滿了自信。「女強人也喝酒、抽煙的!」
「別搶我的生意,抽煙,」他搖頭。「有一種廣告適合你,去賣礦泉水吧!」
「不,不,我可以賣酒,」她立刻反對。「我並不那麼純淨,礦泉水不行。」
他笑起來,放下手中的空杯子。
「爭什麼呢?有人請你嗎?」他說。
「別用這種口氣,我若爭取,未必不行!」她說:「以前我們英文台一位女同事,是華裔美國人,她還拍日本電器的廣告呢!」
「別拍廣告,」他透一口氣。「我寧願你是你,別破壞了你的形象。」
「真怪,別人只怕破壞螢光幕形象,你卻怕我破壞本人形象。」她笑。
「吃早餐吧!我們還有時間去散步。」他說。
「散步?免了。」她坐在餐桌前。「我每天跑新聞走的路還不夠多嗎?」
「你不能陪陪我?」他望著她。
她盯著他半晌,笑了。
「好,我陪你散步,」她說:「不過你得改變一下你的朋友莊巖的看法,他認為我和你是一對。」
「由著他去想吧!我們不能是一對嗎?」他笑。
「老天!我們怎能是一對?」她哈哈大笑。「江浪,你感覺過我是女人嗎?」
他思索了一陣,搖搖頭。
「我沒有想過你的性別。」他說。
「那就對了,我也沒想過你的性別,所以告訴莊巖,叫他以後別瞎猜。」她說。
「莊只是信口開河。」他說。
「這段日子,我並不覺得他忙。」她不以為然。
「正好讓你碰到,」他聳聳肩。「上次我來香港三星期,只匆匆見到他一面,還是在機場呢。」
「他去接你?」她問。
「在機場交給我這裡的門匙和車匙,然後他就上飛機去歐洲,」他笑,「直到我離開,他都沒回來。」
「的確是浪跡天涯。」她笑了。
「什麼?」他沒聽清楚。
「沒有,他自己說的。」她吃完早餐,扶抹嘴。
突然看見她剛才睡覺的那沙發扶手邊,插著一根草,就類似昨天莊巖送她的那根一樣。
「那是你放的?」她指著草。
「不,不是我,」他搖搖頭。「是根官司草,那兒來的?」
那兒來的?征世自然知道,但是——莊巖是什麼意思?他送給她的。
「不知道?」她抓著那根草。「它叫官司草?」
「聽別人是這麼稱呼的,此地園子裡很多,」他說:「大概莊巖隨手放的。」
是隨手嗎?征世心中有種特殊的感覺,莊巖——的確是個奇異的人。
他做事往往出人意料之外。
「莊的父母姐妹都在瑞士。」她不知道為什麼要說;
「他告訴你的?」他很意外。
「他從不對人提這些。」他說。
「我和他之間沒話可說,但你叫他去接我,於是他只好胡亂的談一些話啦。」她說。
「胡亂的談一些話?」他笑,「他是這樣的人?」
她覺得江浪的笑容有些特別,特別得令她窘迫。
「別理他是怎樣的人,我們不是要去散步嗎?」她說。
他看她一眼,擁住她的肩一起往外走。
外表看來,他們很親熱,像一對戀人,但他們不是。也許他們同樣來自美國,他們習慣了開放,並不一定要戀人才可以相擁相抱的。
他們沿著石澳的公路慢慢走,路邊沒有人,偶爾有一輛汽車經過,是附近居民到香港上班的。
「習慣了香港,是吧?」她仰起臉來。
「無所謂習慣不習慣,在那兒還不是一樣生活。」他說。
「也不是這麼說,我初來這裡時覺得很寂寞。」她說。
「我在美國時也一樣寂寞,主要是心境,」他說:「而且在這兒有莊巖,還認識了你!」
「我?」她笑了。「我們十天半月的不見面,怎能解你寂寞?」
「感覺上有你同在。」他望著她笑。
「這句話若是讓你女朋友聽見了,一定暈倒!」她說。
他皺皺眉,突然就沉默了。
他始終是不願再提女朋友三個字,他一定又想起那個「她」,這個大男人真是那麼純情啊!
「又想起她?」她故意問。
「這是很自然的事,在我心中,她的印象最深。」他說得理所當然的。
「不再說刻骨銘心了?」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