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女性有適度的驕傲,」愷令完全恢復正常。「謙虛令美麗打折扣。」
「贊成之至。」璞玉大叫。「總覺太謙虛的女人有如抹了厚脂粉,難以接受。」
「驕傲——嘿,也得有條件才行。」司烈總算想出一句話。
這場小小的「風波」算是度過,不過事後司烈一直想不明白,為甚麼提起亡夫,愷令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每個人都有弱點,就好像練功的人每個都有死穴一樣,」璞玉頑皮的。「董愷令的『亡夫』就是她的死穴。」
司烈就此記住,再也不敢在愷令面前提她死去三十年的丈夫。
掃瞄校正:Luo Hui 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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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週末。香港難得的秋高氣爽。
司烈正在黑房裡沖曬一批照片,電話鈴聲響起。並不很多人知道這號碼,他立刻接聽。
「意外嗎?」佳兒。
「嗨——」他是有點意外。意外之餘也頗高興。「是你。對了,今天你不上班。」
「等會兒出海,想邀你作伴。」她直率的。
「好。一小時後到。」不能拒絕,他知道佳兒的脾氣。
「不急。我會等。」她已絕對遷就了。
把沖好的照片整理一下,該掛起來的,該收起來的都一絲不苟,然後出門。
就那樣一件格子襯衫一條牛仔褲到了佳兒面前。
她要見的是他,其他一切都不重要,和平日的挑剔完全不同。
她自己一身鮮黃色打扮,賞心悅目。
「公司的遊艇,已在沙灘等我們,」她挽著他。「沒想到你會準時。」
「如果我不能來,誰代替我?」他故意問。
「沒有人。誰能代替你?我一個人去。」她想也不想的說。
「難怪香港男人都說秦佳兒眼高於頂,你根本沒有看過他們啊。」司烈說。
「為什麼要看?他們又不是你。」
「我?」他笑。「我不屬於香港,我快要走。」
「又走?你才見我兩次。」她盯著他看。
「有一批相在紐約展出,我總要出席。」
「出席之後立刻回來?」她問。又不放心的。「一個人去?」
「總是一個人。」
她挽著他的手臂走在沙灘上。
「我有假,我陪你去。」突然叫起來。「順便回去看看家人。」
本要拒絕,但她說「順便看看家人」,拒絕的話說不出口。佳兒聰明。
「到了那邊我怕沒有時間陪你。」
「是我陪你。」她笑。「紐約我比你熟。」
彷彿就這麼說好了,司烈沒再言語。
遊艇慢慢駛出海,他們坐在甲板上。陽光和煦,海風拂面,極是舒服。
「就算不陪你去紐約我也想休假,」她像在解釋。「近日好累,精神不好。」
「去檢查身體了嗎?」
「醫生說太緊張,神經衰弱。」她皺眉,神色特別。「晚上多夢。」
「你愛做夢?」他看她一眼。
「以前很少,工作完了倒頭就睡,一睡就天亮,什麼夢都沒有。」她又皺眉,頗受困擾。
「若是美夢倒也不錯。」
「亂夢。亂七八糟的!」她搖頭。「而且重覆又重覆,好煩。」
司烈想起自己的夢,那個加長,會漸進「活」的夢。他只是想,沒說。
「工作壓力太大,是不是?」他關心的。
「也許。」她吸一口氣。「好幾次我從夢裡醒來,心跳得好厲害。」
「噩夢?」
「也不盡然,亂七八糟,有時彷彿感覺恐懼,我說不上來。」她下意識的抱著雙臂。「醒來時我都立刻開燈。」
「不記得夢中情節?」司烈說。
佳兒想一想,眉心微蹙。
「好亂。陰暗的環境,亂七八糟的人和景,我彷彿在逃。」她慢慢說:「有一次是滿地被人遺下的鞋子,很——兵荒馬亂。」
「不能為你分析。」他攤開雙手。「夢很神秘,而且你的好像很複雜。」
「我只有一個意念,逃避。」
「逃避什麼?」
「不知道。」她再搖搖頭。「醫生給了一些藥,但幫助不大,亂夢照來。」
「你的確該休息一陣,」他拍拍她的手。「多久沒拿假期了?」
「一年七個月。」她想也不想。「上次跟你一起到荷蘭之後。」
「為什麼不休假?」他呆怔一下。
「假期裡一個人比不放假更悶。」她坦然直視他。「我一直在等你。」
他頗為感動。一個像佳兒這樣出色的女人對他說這樣的話,但也不足以令他有任何表面上的行動。
「很好。我你結伴赴美。」他只這樣說。
「然後呢?」
「沒特別事會回香港,」他說:「我不計劃太長遠的事。」
「現代男人都不計劃長遠的事,是世紀末的心態?」她頗不以為然。
「不計劃、不希望就不會有失望。」他並不認真。「失望的感覺令人難受。」
「你會對董愷令說這樣的話?」她問。
「當然,為什麼不?」他些微不自然。「我對所有的人說同樣的話。」
「我始終覺得你對她另眼相看。」
「你不覺得以她的一切值得我們尊敬嗎?」
「尊敬?」她頑皮的笑起來。「或許,她的年齡比我們大很多。」
他沉默下來,顯然不高興她這麼說。
她站起來到艙裡為他倒一杯酒來,聰明又不著痕跡的為自己下台階。
「什麼時候走?我們一起訂機票。」她說。
「我考慮一下。」他有點心不在焉。
「司烈,」佳兒喝一口酒,猶豫一下。「你身邊有比我對你更認真的女人嗎?」
他呆怔住了,想不到她會這麼問。
「沒有。」他說。覺得不夠。「都只是朋友。」
「我以為在你心目中我會特別一點。」她盯著她,咄咄迫人。
「你是佳兒。」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你自然不是她們。」
什麼叫「你自然不是她們」?他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他總是在閃避。
「她們會十幾年不變的在等你?」她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