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來越不像剛認識的任梵爾。」他苦笑。「你彷彿拖著我逆時光而行,我自己也不明白,居然會跟你一起時光倒流。」
「時光不能倒流,但有些事可不可以重演?」
「你在說甚麼?」他吃了一驚。
「不知道,想到這句話就說出來。」
「還是——再睡一陣,否則明朝起床,你會沒有精神。」
重新躺下來,兩人都知道,對方沒睡著。
「明天我還想去那大樓。」
「還去?再買十對鞋子?」
「不——那大樓不知道有沒有地下室?」
「甚麼意思?」他赫然轉頭看她。
「真的不知道,想到了就想去看看。」她的眼光朦朧,好像飄得很遠,很遠。「反正也沒甚麼損失。」
「損失好大,這事糾纏著我們,完全破壞了我休假的情緒。」
「答應你,明天再沒進展,我們立刻回香港,以後再不提這事,只陪你。」
「一生一世陪我。」他滿意的笑。
「一生一世陪你。甚至生生世世陪你。」
再去那辦公室大樓,連劉司機都覺得奇怪。「不可能找到甚麼。」他說:「兩代的人和事。」
梵爾不語,很堅持的走進去。
「大樓沒有地下室。」大樓管理員說。
「但是——」她皺起眉頭。「應該有的。」管理員笑起來。
「小姐以前來過?以前有?」
「不——我看過。」她的話一出,三個男人都被她嚇了一大跳。
「梵爾,」少寧很尷尬。「這不可能。」
「真的。」她一本正經,再認真也沒有了。「我見過,但不知在那裡見過,很清楚的,那兒——有好多機器。」
「機器房。」管理員恍然大悟,用手拍拍額頭。「我們的確有部分暖氣機和鍋爐機是裝在地牢裡的一處地方。但那算是地下室嗎?」
「請帶我們去看看。」梵爾激動起來。「我必須下去看看。」
「這——」管理員有點為難。
少寧立刻醒目的塞了大約一千元人民幣在他衣袋裡,他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
「我去問問,順便取鑰匙。」
一分鐘後,他又出現,恭順巴結的帶著他們走向管理員辦公室的後門,那兒有—道只供員工上下的樓梯,沒有窗戶,但有昏黃燈光。
少寧猶豫停止,心中有著奇異情緒,他想——就在此地停步轉身,不要下去,立刻走。梵爾溫柔的手握住他的,拖著他下去。
那一絲猶豫消失,他與劉司機跟著下樓。
地牢並不小,有四千尺左右,裹面都是一處處機器,日光燈發出白慘慘的光亮,把人的瞼孔都照得發青。機器聲「嗡嗡」的響,有股濕合發霉的氣息。
梵爾的手始終溫暖,給人信心。
「就是這裹,」管理員拿了利是錢之後,客氣又禮貌有加,「各位想看甚麼儘管看。」
「這個機器房平日有人管嗎?」梵爾問。
「由一組機械工人管理,分早晚班。」管理員詳細解釋。「每一班三個人,他們的辦公室也在一樓。」
「他們做些甚麼?」
「檢查機器,平日保養,壞了就修,總之要保持整個大樓的氣溫。」管理員又說:「以前這大樓是沒有暖氣的,因為國家規定長江以南不許有暖氣,以節省能源。現在因為外商而加添,也不過是幾年前的事。」
「沒有機器的日子,這地牢做甚麼用?」
「啊!以前是大樓管理工作人員的宿舍,不少人住在這兒。可是——」管理員眼中閃過—絲懼意。「還是別說,我們上去吧。」
「可是甚麼?」這回是少寧問。自下樓後,他一直用心的四下閱看,一直沉默。
管理員吞一口口水,欲言又止,他看劉司機一眼,好像要求解圍。「直說好了,我們四個人在這還怕什麼?」劉司機拍拍胸口。「又是鬼故事?是不是?總有這些傳說。」
「是嗎?」梵爾眼光清澈如水。
「大家是這麼傳,我沒遇過。」管理員雙手合十。「也不想遇到,上樓吧。」
他心怯得轉身就走,被劉司機一把抓住。
「兩位客人還沒說走,急什麼?」
「讓他上去,」梵爾很體貼。她的聲音變得十分溫柔,溫柔得令少寧覺得陌生。「我們看一看就走,給我們十分鐘,我們會替你關門。」
管理員一言不發的大步離開,怕得半死的樣子。
「莫名其妙。」劉司機喃喃自語。
梵爾四下張望一陣,突然朝一邊走去,走得又急又快,少寧差點跟不上。
「等我,梵爾。」
她彷彿沒聽見,停步在一處鍋爐邊,低頭沉思好久。「我不知道,」她說得好特別。「是這裹。」
「你說甚麼?」他低頭觀看,地上甚麼都沒有,只是一塊微濕的水泥地,大約尺許地方。「這裹是甚麼?」
「它是濕的。」她低聲說。
「是機器漏水。」劉司機插口。
「不像,」梵爾搖頭。「從哪兒漏的?它只是微濕,並未積水。」
少寧望望天花板,又四面八方計算一下方向,然後帶絲困惑的問:「這微濕的地方樓上是哪兒?
可是八樓第三個窗戶?第二間辦公室?」
劉司機呆怔一下,臉色變了。
「會嗎?」梵爾卻一臉黑色。
「記住方位,上樓去問。」少寧說。
三個人匆匆上樓,並找著剛才那管理員。
「那塊濕得水泥地,」管理員神色窘迫。「那塊一尺見方的地方有毛病,永遠不會幹,不關用什麼抹用冷風扇吹,用熱風桶吹都沒用,它總是濕的。
「於是你們說鬧鬼?」少寧笑。
「不不不,的確有人見過,說是很美麗的女人,像——小姐這麼美。有幾個同事都見過,所以大家都不敢住這裡。」
「穿甚麼衣服?」梵爾的聲音急切緊張。
「誰知道?誰還敢正眼看?大家嚇得逃也來不及,誰還敢看?」
「怕甚麼?她又個會害人。」梵爾笑。
「小姐,你說甚麼?」管理員大吃一驚。
「我是說——」她定一定神,微笑著。「傳了那麼久,並沒有人生病或死廣,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