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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頁

 

  到了大三、大四時,那種沉默呆滯沒有了,言語間開始有了自信和由內在所帶來的果決,但那疏離還在,再沒有人能碰觸到她的內心世界了。趙允寬畢業之後、想要乘虛而入的追求者不知道有多少,卻從來也沒有人能接近她。

  「若不是因為自己大一時就和她奠定深厚的友誼,」丁珞想,「只怕早就被驅逐出她的心牆之外了。」

  幸虧她沒有這樣做,丁珞憐惜地擁緊了於嵐,她從不曾見過用情像於嵐這樣深沉的女子。她自己也是個感情豐富的人,也不是不曾失戀過,但她的戀愛是漸進的,失戀時,也是所謂「因瞭解而分手」那型的,悲傷自然免不了,但並不是不能忍受。然而於嵐是一古腦兒投注進去,卻又在剎那間失去了一切,如果不是還有一個朋友跟在身邊,只怕於嵐將永遠割捨所有的感情。

  不,她沒有,但是也差不多了。不止一次,丁珞看見於嵐撕破傾慕者寫來的情書,甚至連拆都不拆開來看。也曾不止一次地在陪於嵐回女生宿舍的時候,看到她漠然打發站在那兒等了她一個晚上的男孩,看到他們受挫而輩傷的面孔。有一回,丁珞實在忍不住了,就勸她說,「於嵐,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那些男孩呢?喜歡你的不是罪過呀?就算不能接受他們,起碼可以對他們溫和一些呀?」

  於嵐冷笑,「反正我不能接受,又何必給他們希望?既然不能全部付出,就乾脆涓滴不漏。你難道不知道,拒絕比拖延更為慈輩嗎?」

  那是大二以來,於嵐第一次表示出她對感情的態度,也是在那時候,丁珞才隱約明白,趙允寬的離去,造成她多大的傷害,「於嵐,」她小心翼翼地說,「你恨趙允寬,也不必把天下的男人都恨上了呀!」

  於嵐沉默了一下,「你錯了,我並不恨他。」她淡漠地說「他只是做了他能做的事情,以及必須做的事情而已。一個人的感情,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我那有資格要求他什麼呢?更談不上為此而恨他——或恨其他人了。」

  「理論上是這樣,」丁珞忽然害怕了,「但是感情呢?於嵐你不能用理智把自己綁死呀!」

  「那也沒有什麼不好。」於嵐淡淡地說,「我知道感情會闖禍,卻從來沒聽過理智會闖禍的。」

  「但是一一」

  丁珞還想再說,於嵐卻已轉移了話題,「明天英美文學要作的口頭報告,你準備好了沒有?江老闆罵起人來可不留情的哦!」

  這就是大學時代的於嵐,理性、冷靜、冰封靈藏。一直到她踏入社會之後,碰觸的人愈來愈多,眼界愈來愈廣,她才漸漸學會了委婉迂迴地處理人際關係,不再硬邦邦地給追求者釘子碰,偶爾也會和別人出去吃吃館子,看看畫展什麼的。尤其丁珞自己大學畢業才一年就結了婚,婚後一年生了—個白胖丫頭,婚姻生活幸福美滿,就更有意無意地鼓吹她「有好對象就嫁了吧」,等她開始和孫毅庭的約會,丁珞更是歡喜無限,以為於嵐總算把過往歲月拋開了,誰曉得這個姓趙的小子又在此時冒出來!

  丁珞歎了口氣,看著於嵐哭聲漸歇,順手在桌子抽了一張面紙遞給她,「好吧,」她說,「我知道這個局面很混亂,但咱們總得把它整理一下是不是?別皺眉,這方法可是我從你這個理性主義者身上學來的!」

  於嵐苦笑一下,用面紙擦乾淚痕,「那就開始吧,大師。」

  她低喃道。這種對坐討論的辦法一向很有效,雖然,有時也很殘忍。

  「他回來了,你為什麼不開心?你不希望他回來?」

  「不。」

  「為什麼?」

  「因為,」於嵐開始思索,「他把我自己目前的情況弄得一閉糟,我現在的日子很平靜、很安穩……」

  「他為什麼會使你覺得不平靜、不安穩呢?」丁珞問,「如果你已經不再在乎他的話?」

  於嵐顫抖了,「丁珞……」她祈求著。

  丁珞的眼中現出了痛苦,「我抱歉,於嵐,但是請你對自己誠實。」

  於嵐艱難地嚥著口水,「我……我用了那麼多的心力去說服自己,說他已經永遠是過往歲月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必須走出來,建立自己的新生活……但是,」她淒慘地苦笑「你瞧,他只需在我眼前出現,就輕易地把我過去的努力完全摧毀!」

  丁珞不覺歎息了,「這麼說,你是期望過他回來了?」

  「我……是的。」

  「而你說服自己的只是,『他已經永遠是過往歲月了』,並不是『我已經不再愛他了』?」

  於嵐又顫抖了一下,「是的,」她咬著牙說,然後揚起臉來,直視著丁珞,「我相信你要說的是,我的處境很危險。」

  丁珞攤開雙手,搖了搖頭,「危險不危險,你自己知道。」

  於嵐坐回沙發中去,茫然地看著窗外,「他已經是過往歲月了,」她低聲說,「無論他在那裡出現,都不能改變這事實的,對不對?八年不是一段很短的日子,我早已不是當年的我了,而他當然也不會是當年的他……」她茫然轉向丁珞,「對不對?」

  「當然。」丁珞小心地回答,嚥下了肚子裡的一大堆話:包括「思想是一回事,感覺是另一回事。」但她不能說。於嵐的心情已經夠混亂了,容易得出一個結論,她可不想破壞它,更有—句話,她想問而不敢問:「如果趙允寬又開始追你,你會怎麼樣?」

  於嵐已自捧起杯子,啜著已冷的茶水,環視客廳的佈置。

  「吔,你把窗簾換了!」她好奇問道,「為什麼換呢?原來那綠竹花紋的也好看呀?」

  「別提了!」丁珞咬牙切齒著,「都怪我老公想不開,替妮妮買了—盒畫筆,說什麼興趣要及早培養,結果——。她指著那…—面的牆壁,「害得把那一面的壁紙全換了,窗簾現在還在洗衣店裡……你笑!」丁珞悻悻然道,「將來你兒子女兒幹這種寶事,我看你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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