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常順望著她恬靜的臉,說道:「我明白。」
趙堇菱轉頭看他一眼,曉得他意有所指,她扯出一抹笑意:「你不用擔心我,我很好,仕溪的話不會就這樣擊垮我。」她知道阿滿一定詳詳細細地說了今天的事。
「但畢竟還是不好受吧?」古常順說道。
她歎口氣:「我並不想把事情弄得這麼難堪,但你知道嗎?今天二哥為我挺身而出,揍了仕溪一拳時,我心裡很高興。」她抬頭仰望藍天,「自我決定與仕溪離婚,這一路走來令我心力交瘁。我在彭家不吃不喝,幾乎死去,就是為了逼仕溪簽字,我知道他愛我,定不肯放我走,所以我選擇了最激烈的方式離開他,他被我嚇壞了,百般不願下成全了我。
「當我被送回府裡時,已奄奄一息,那時我躺在床上,心想,就這樣走了也好,可是我聽到了娘和妹妹的哭泣聲,她們的淚滴在我的臉上,一滴滴刺痛了我的心。我當時想,我不能就這樣撒手離去,因此,將自己從鬼門關又逼了回來;可是,自我有了起色,母親便在我耳邊不停地叨念我是如何使家裡蒙羞,如何的不對,我當時真是心灰意冷。
「後來病一好,母親便催著我回彭家,我很希望有人能站出來為我說話,可是我發現我始終在孤軍奮鬥,「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其實我不是一個人。」她露出笑容。
古常順注視著她,心裡很為她高興:「小姐還是比較適合笑容的。」
趙堇菱笑望著他:「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你不要再叫小姐,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他霎時紅了臉:「不……這怎麼行?!」
「我堅持,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很感謝你,你幫了我很多,我真的很感激。」她真心道。
「我沒幫上什麼,最後你仍是回到了府裡。」古常順搖搖頭。
「在你家中的這幾天,我很平靜,也想了很多。當我第一眼瞧見你種的菜時,內心很感動,它們非常漂亮、翠綠,而且欣欣向榮,那時我突然覺得生命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我雖然在情感上跌得慘重,但卻也因此讓我得以認識你和阿滿,你們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救我出深淵,使我又能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自在生活。」她傾聽林裡傳來的鳥叫聲,心中覺得非常寧靜。
「過去的事已經放下了?」他問。
她頷首:「我和仕溪早就結束了,但我想,我需要一些時間來淡忘這些事。」
「我懂。」他微笑,「感情的事不是說忘就能忘的,因為那是刻在心上,而不是記在腦中,無法用『忘了』二字就能輕易抹去的。」
他的話一如往常讓她感動,他真的是個非常好、非常體貼的人。
「小姐以後有什麼打算?」他問道。
「我仍是希望能再回學校修完課業。」這一直都是她的心願,「但我明白奶奶是不可能答應的。我和仕溪離婚的事,幾乎杭州城裡無人不曉,我若重回學校,必定會引來議論,雖然我不在乎別人說什麼,但奶奶丟不起這個臉,所以我打算離開這裡。」
「你仍然可以住我那兒」
「不。」她搖頭,「我打算離開杭州,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
「不,這樣大危險,你一個人隻身在外,我不放心,而且生活怎麼辦?」他驚訝地搖頭。
「我可以做些針線活兒--」
「不行,這樣不妥。」他大力反對,「我不能讓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奔波,若是你生了病,誰來照顧你?我們再想別的辦法好嗎?」
趙堇菱歎口氣:「我知道你很關心我,但我--」
「小姐,我明白,但我真的無法放心你一個人在外。」他堅定地凝視著她,「我們會想到辦法的。」
趙堇菱遲疑了一下,而後才頷首:「嗯。」
但她心裡明白,若她要追求自己的理想,完成學業,做一名老師,除了離開這里外,真的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 * *
阿滿氣喘吁吁地一路跑回靜瀾園,她才剛踏上廊廡,就聽見趙承陽怒氣沖沖的聲音。
「她上哪兒去了,你們沒一個人曉得?」
「少爺,奴婢只瞧見她跑出去,根本連問都來不及問。」
「來不及問?怎麼,連追上去也不會嗎?」
阿滿聽他的語氣,像是要拿人開刀了,連忙奔進房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一進門就瞧見四五個奴婢全發抖地跪在地上,趙承陽則是一瞼寒霜,他一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用力地將她拉到面前。
「你上哪兒去了?我不是叫你在這兒等我嗎?」他大聲道。
「我本來是在這兒等你,後來我想到大哥可能已經聽到消息,所以--」
「又是你大哥!」他打斷她的話,大發雷霆,「以後不許再提到他,聽見沒有?」
「為什麼?他是我大哥耶!」她莫名其妙地望著他。
「那又怎麼樣?」他額旁的青筋跳了一下,「以後不許在我面前提到他。」
「為什麼?你很奇怪耶!」阿滿瞪他一眼。
趙承陽的臉色沉了下來,厲聲對跪著的奴婢說道:「統統下去。」
「是。」奴婢們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你是怎麼回事?突然這麼暴躁,是不是你奶奶罵了你,還是又挨你父親的耳光了?」她抬頭望著他的臉,還好,似乎沒挨打。「到底他們說了什麼?」
他沒說話,仍是臭著一張臉,心裡非常非常的不痛快。
「喂--」她搖他的手,「說話啊!」
「要你別叫我喂,你聽不懂是不是?」他朝她吼。
阿滿被他嚇了一大跳,火氣也上來了:「你是怎麼回事?不叫你喂就不叫你喂嘛!叫你二少爺行不行?」
趙承陽瞇起雙眼,這女人存心要氣死他,他眉毛一挑,好,要玩遊戲是不是?
他一揮長袍,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捶背。」
「啊?」
「我說捶背,聽不懂嗎?小奴婢。」他瞄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