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聲音平板地回答。「我想看——」
他自以為是地打斷她。「你想看海,是不是?你想著藍色。所以,只好到陽台來,把天空當做是藍色——」
她幽幽一笑。「錯了,你錯了!」她終於回首面對他。他驚驚震驚不已,她的又深深刻劃著痛與恨。
是什麼讓她改變這麼大呢?才一天,她幾乎已變成另外一個人。「我不想再看到藍色。」她輕哼。「我只想看到鮮紅的血色,所以我把唇膏弄成粉末,你瞧,風一吹,像不像是鮮血淚淚流出的樣子…」
「夜愁——」他低嚷,隨即勉強展露笑靨,一把將她攬在懷中,當她是小孩子般地呵護、寵愛她,臉上透出無限的愛意。「你全身好冷啊!」他佯裝直打哆嗦的樣子。「你需要我的體溫喔!」說著,抱著她就朝浴室走去,他提出一個計劃。「我們來洗溫泉,洗個鴛鴦浴。」他賊兮兮面對她,而她卻冷漠地盯視他的眼睛。
他誠摯的眼眸中找不到一絲虛假。他眼中真愛的光采是那麼盈滿、逼人,他是真的愛她啊!
為什麼?他可以前後判若兩人呢?
「你在看什麼?」他捏提她的鼻尖,挑眉問。他是無可挑剔的丈夫,永遠心甘情願做僕人,他幫她褪去衣裳,然後,火速地將自己的衣服脫下。
「沒什麼。」她呆滯道。「我只覺得你看起來很累。」
疲憊!是的。她竟能看穿他。他其實不僅在身體或心理上都承受著巨大的煎熬,他佯裝不露痕跡道:「是工作上的累,所以才更需要你的懲籍。只要有你,我就精神百倍了。」接著,總是帶給她歡愉的手,為她全身塗上沐浴乳,像是魔術師般地製造泡沫,一下子,她全身都是泡沫了。
泡沫?她就像是美人魚,活在虛偽假象的世界中。
在這節骨眼——她終於看穿這點了,只能一味笑自己太傻、太來、太癡……
她坐在浴缸邊緣,像木頭人般地任他擺佈,不見笑容,他緊張地皺起眉。「美人魚,你今天怎麼六神無主,愁眉不展?」
她不言不語。
為了討她歡心,他說了一個令她振奮的消息,他蹲在她面前,笑臉迎人地直視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生命中巨大的風暴。「我今天聯絡到石川了。」他注意著她面部表情的變化,可是,他卻失望地看到她無動於衷。「我告訴他我們要再結一次婚,並邀請他做證婚人,他答應了。
她還是面無表情,似乎是就算知道石川,如她父親般重要的人,也激不起她笑的慾望,更令他錯愕的,是她的胡言亂語:「最好不要叫石川來,他來了,看到的只有喪禮,沒有婚禮。」
他目光一閃,暴跳如雪地將她摔入池水中,吆喝:「你今天很奇怪幄!看樣子,是要在水裡清洗清洗…不過,不會只有你一個人,我下來陪你,順便幫你洗!』他如阿波羅的壯軀,就這樣與她一起落人寬大的浴池中。
她措手不及地跌入水中,狼狽的模樣可見一斑,而他耐心十足,欣喜地接下替她消理的工作,附在她耳邊哼著歌,為了就是要取說她。她閉上眼睛,這份溫存,讓她的心糾葛,最後,他又不斷唱著:我愛你,我愛你……在她聽來,她竟感到陣陣鼻酸。
他歎口氣接緊她,不經意道:「我愛你,永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愛。」
他如果不是真心,又怎麼會如此說?他沒有經過修飾的態度證明他是至情至愛的人。她突然睜開眼睛,鼻子紅紅的,落下淚珠,如水蒸氣融和,也因為這樣,朦朧中,他看不出她在哭垃,也看不到她的內心。
她哽咽道:「我害怕失去你的愛——」
他對她的說法根本不以為然。「傻瓜!我對你的愛比你知道的還深,我永遠不會讓你失去我,也永遠不能沒有你。」
他凝視她,彼此的心靈在眼波中交流,默默宣示愛的諾言,比任何言語還有意義。
他吻她,輕柔得像是要冒犯她。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就算是他在演戲又如何?她怎能奢望他說實話?
男人——就是有這種精湛的演技,可以同時欺騙妻子和情婦。
對於男人——愛情和偷腥是兩回事。只是,女人卻甘之如信,心甘情願受騙。
她終於明白,當年,為什麼他寧願自己去跳海自盡,也不願傷了她的心,說出他移情別戀的事實。
他永遠不忍傷人,永遠不會殺死自己最愛的人,所以,寧願毀了自己。
而她所不同的是,會殺死自己最愛的男人……
她笑了,但卻是冷笑中帶著徹徹底底絕望的笑。
她只能再擁有他三天,然後,婚禮就將來臨。
這三天,就當做是她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吧!
她又歎口氣,頭枕在他的頸窩。「我知道你能保護我的。你是我這一生中的白馬王子、我的丈夫。」她傷心欲絕,欲佯裝真清道:「我不該懷疑你對我的愛。
「知道就好。」聽她這麼說,他總算放下心裡的一塊大石。「你啊!就像是易碎的玻璃娃娃,我隨時隨地要戰戰兢兢看守你。一他立即又懊喪地蹙眉。「不過,我知道我太粗獷,有時候會不曉得怎樣溫柔對待一位像你這樣美麗的淑女。
「美麗?」她愴然笑著。「我有比幽子美嗎?」
幽子?他臉色發白了。
她為什麼要在這節骨眼兒提到她?
他們之間的默契——不再提那個讓他悔恨交加、讓她生不如死的女人。
而今——
夜愁犀利的眼睛在追問他、逼視他:「你總說我美,我美得還是不夠吸引你全部的注視吧,否則,當年,你也不會——」她的眼神透著絕望。「你跟她……」
冷不防,他伸手摀住她的唇,眼神正經又無奈,苦笑著說:「你今天一直在唱反調喔!」不知為何,她的眼睛又展現輕蔑、挑釁。他抿著唇,不得已將嚴肅的事故意化做幽默道:「我曾經一時被她迷惑,因為,她有媽媽的味道……她很像我的母親。」他聳聳肩。「她與你是不同的,你有妻子的味道。我斬釘截鐵地告訴你:我愛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