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要說愛我一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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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你和他不是早就結束了嗎?」這個邱醫師,就是當初棠茉齊離開他的理由。

  「可能是邱太太發現以前我送給邱醫師的東西吧,就認為我是邱醫師外遇的現在進行式。或許邱醫師在外面喜的另有愛人,但絕不是我。」

  她尷尬地苦笑,繼續道:「以前跟邱醫師在一起的時候,我曾經不只一次想像邱太太發現先生外遇後,跑來找我談話的場面,或許她會打我耳光或用最惡毒的話罵我;甚至,我也幻想過邱醫師的反應,究竟他會幫他太太說話還是站在我這邊。」

  「如今她喜的找來了,卻是在我跟邱醫師分手二年後,更奇怪的是,我以為現在的我比過去坦蕩更多,實際上,真要碰面了,我才發現自己還是好好慌。」

  紀寬本想直接拒絕,但她遭遇的狀況如此為難,教他實在狠不下心。「棠,我能怎麼幫你?」

  「護花使者,就一個晚上。」

  她的頭微偏,壓得低低的,他知道,棠一定是走投無路了,才會向他求援。

  拍拍她的肩,紀寬以瀟灑的笑容遞出了安慰。「如果你要邱太太相信我們演的這場戲,棠,你絕對要抬頭挺胸,讓她看到平常風姿煥發的棠茉齊。」

  「謝謝,紀寬,謝謝。」她忍住鼻酸。

  「時間、地點呢?」

  「六點,在師大附近的『蒙地卡羅西餐廳』。」

  「時間有點趕咧,棠,你拿了外套就直接到停車場跟我會合。」

  當他們抵達師大附近,時間差不多六點。

  「時間剛剛好。你先進去,免得讓邱大大等,我去找停車位。」他這麼說。

  等紀寬終於停好車,才一腳踏進蒙地卡羅,還沒探尋棠茉齊的位置,就聽到全場一陣驚呼,然後立刻陷入死寂的沈默,彷彿時間靜止了。

  他看到棠從髮絲到衣裳全都濕了,是被她對面的中年貴婦當頭潑下的,那貴婦手裡還拿著凶器,空了的長形塑膠壺。

  當紀寬趕到棠身邊,他才發現,棠的白色套裝已經有好幾塊浸成黃色了。

  那貴婦淋在棠身上的,是尿。

  第七章

  已經兩、三天了,她和紀寬加起來講不到五句話,不是兩人失之交臂,就是總有一方來去匆匆。原來,同在一個屋簷下,也可能用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對待彼此。

  各取所需,互不相干——這原是她對這樁婚姻的假想情況,如今不過是回到預設的軌道,她何必悶悶然,覺得生活若有所失?!

  下意識地,繞珍將懷裡的JoJo抱得更緊了些。此時此刻,她需要那種柔軟而充實的感覺來填滿空虛。

  「幸福」這兩個字真可怕,沒想過自己能不能擁有時,覺得那不過是個流俗的笑話,但只要曾在心裡輕輕一個晃閃,「幸福」就成了無論如何也拋不開的渴望,除了任由這種癮頭主宰喜樂與哀愁外,別無他法。

  繞珍叉了塊巧克力戚風蛋糕往自己嘴裡送。

  唔,這蛋糕太甜了點,甜得會讓她想起從前喜歡巴在麵包店窗外張望出爐點心的自己。

  父母去世得早,對於他們,她的記憶已經淡得所剩無幾。印象比較深的,反而是之後和姊姊相依為命的日子。在叔叔伯伯姑姑阿姨舅舅的家裡來來去去,總不小心會聽到「窮鬼」、「拖油瓶」之類的詞彙,她是年幼,但並非無知,她曉得大人指的是她們姊妹倆。

  最後,姊姊毅然決定放棄高中學業,一肩扛起開銷,就兩個人獨立生活。

  當時,姊姊十七歲,而她才八歲。

  日子過得是很拮据,但姊姊從沒讓她冷著、餓著,比起先前反而快樂多了。她最喜歡在巷口麵包店出爐的時候跑去當第一個客人,一條熱騰騰的法國麵包,可以讓她享受快樂的兩餐哪。直到她國二那年——

  剛開始,她以為姊姊是胃出問題,才會時時乾嘔,後來是姊姊被她問得煩了,才總算鬆了口。姊姊說,她懷孕了。

  寶寶在十二月底誕生,趕在她的期末考前。她知道姊姊開心,可是,寶寶的爸爸始終沒出現,而這她不敢問。

  就這樣,一個女人、一個女孩和一個女娃娃組成了新的家庭。生活更忙碌、更混亂、更清苦,但同時也增添了不少樂趣。

  可是,她沒想到,寶寶在生日前夕不見了。

  「姊,寶寶呢?」她問。

  姊姊想擠出笑容,最後卻是淚水滑落,像把戲變失敗的魔術師,滿臉淨是很苦很苦的頹喪。

  「寶寶回家了。」

  「家?寶寶的家不就在這裡?」她不解。

  姊姊還是淡淡地笑起了,只是那笑,輕輕的,進了她的心底,卻是又酸又沈。

  姊姊拉起她的手,緊緊地握著。「小珍,以後,你一定要很有錢、很有錢!」

  「為什麼?現在這樣不好嗎?」她急急辯解。「我並沒有想要什麼漂亮、衣服或是文具呀,我覺得現在這樣很好。」

  「傻瓜,誰說有錢只是為了買東西。」姊姊柔斥。「有錢,才能作夢,才能完成很多心願哪!你就可以去學編織、學做蛋糕,還有更多你有興趣的東西,我知道你喜歡這些!」姊姊深深地歎了口氣。「如果像我這樣,夢再多再大再漂亮,也永遠只是夢。」

  她聽著聽著,眼眶濕透了。她知道姊姊犧牲很大,但立到現在才明瞭,姊姊最惋惜的,是失去作夢的權利。

  「以後,你要過得很好,要能想做什麼就去做。」姊姊眸光炯炯地盯著她看。「答應我,小珍!」

  姊姊極其嚴肅的態度,讓她遲疑了會兒。最後,她還是點頭了。「我知道了,姊,我答應你。」她想看姊姊笑,更想替姊姊彌補這個遺憾。

  「那就好。」姊姊幽幽地吐了口長氣。「你幸福,那就好。」

  那天以後,寶寶成了她和姊姊禁絕的話題,因為那會痛,即使她不知道實際緣由,但她清楚地知道,寶寶的離開是姊姊怎麼都癒合不了的傷口。

  在寶寶離開後兩年,姊姊也走了,那是永遠無法再見的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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