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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芳岳動容地握緊了他的手。他總有這麼個本事——輕鬆的時候讓她不由得笑,而當他正了神色,認真的時候又讓她不由得佩服。

  這時,升旗台處傳來了歌聲,來自一位有點年紀的阿婆。她唱著:

  阮若打開心內的門,就會看見五彩的春光。

  雖然春天無久長,總定暫時消阮滿腹辛酸。

  春光春光今何在?望你永遠在阮心內。

  阮若打開心內的門,就會看見五彩的春光。

  楊則堯一怔,杜芳岳一愣,他們不約而同將注意力轉向舞台,渾忘了剛剛的話題尚未結束。

  「這首歌……這個旋律……」他幾乎興奮地要當場跳起來狂吼。是了是了,就是它沒錯,就是他十七年來一直想拼湊成調的曲子啊!

  在他那段瑰麗如夢的記憶裡佔了一席之地的,就是這首曲子。他十歲那年意外遭遇的那個女孩子,用鋼琴彈奏的旋律就是它、就是它!

  出乎意料地,在台灣中部的小鎮裡,他尋回了遺落在十七年前的重要記憶,簡直比天方夜譚還要傳奇、還要不可思議。

  或許,這是因為中秋節就在明天,而九二一也將在數小時後屆滿三週年,所有過往失去的終能拾回重建的緣故吧———

  楊則堯想。

  第五章

  「剛剛那位阿婆唱的歌,你聽過嗎?」在回飯店的路上,他立刻向芳岳打聽。

  「『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

  「但是什麼意思?」楊則堯完全聽不懂台語。

  「如果我打開了內心的門窗。」她將歌名翻譯成北京話。

  「打開內心的門窗……這個意象好美呀!」他繼續追問。「然後呢?後面的歌詞是什麼,你知道嗎?」

  「大概就是……」芳岳乾脆將整首歌用北京話講解了一次。「從五彩春光、思戀情人、故鄉田園到青春美夢,總共有四個主題,都是說如果打開了內心的門窗,就算現實環境是很令人感傷沮喪的,都能暫時獲得寬慰。」

  他一邊聽,一邊點頭。「唔,歌詞跟它的melody的感覺很吻合。」

  如今,發問權輪到她了。「你怎麼會對這首歌這麼感興趣?」

  「在我出國前,無意間曾經聽人彈奏過。只可惜,當時我年紀還小,那旋律又實在很陌生,後來即使用『回想』的方式企圖重建,都破破碎碎的,無法成調。」

  哦?也有人跟她母親一樣,這麼喜歡這首歌?事實上,剛剛當阿婆唱出第一句時,她就險險掉淚了;接下來,每字每句每個音符,都是一幕幕的記憶片段重演,讓她想起很多發生在十四歲之前的事。當時與現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哪……

  「怎麼了?看你的樣子很累。」

  芳岳微笑地直視著他。「沒辦法啊,因為老了,所以這麼容易就累了。」

  她是真的倦意滿滿,不到二十四小時裡,她感受了太多,也不小心憶起了太多,那是絕大的負荷。

  「那,要不要我背你?」

  「真的假的?你別亂來喔!」他語出驚人,教她立刻瞪大了眼。

  「背,那就扛的還是抱的,我讓你自己選,這樣可以喔?」則堯挑眉道。

  「你以為這就叫民主啊?」斜睨了他一眼。「不是背、就是扛、抱,說穿了就是要人家接受你的意思,是吧?」

  糟,被識破了!「只當好玩,不行?」

  「可以,但……」

  她正打算對他進行一場禮儀講訓,不料卻讓他搶先了一著。「但你怕羞?如果真是這樣,那就不必擔心啦,你只要負責把臉蛋藏起來就好了。」則堯雙手大張。

  「喏,我的整個身體任你藏。」

  雙頰發燙,她眸道:「喂,別說那麼暖昧的話。」

  「暖昧?哪有?我一直都很坦蕩蕩啊!」他提出抗議,同時繼續進行遊說。

  「芳岳,你真不考慮?我保證很舒服的。」

  「哪有人這樣保證的,你又沒抱過你自己。」伸出食指在自己臉上劃了兩道,笑他臉皮厚。

  「好,那就由你來做楊則堯懷抱舒適度的測試者吧。」見她言語神色間已有不再拒絕的意思,他就直接行動了——

  右手扣牢了她的上身,左手自她腰後一撈,就這樣,杜芳岳讓他打橫抱起。

  「你也別閒著,喏,看過電影沒?你的右手應該要攀過我的肩,整個人掛在我身上,這樣才比較安全。」

  「呃,真的……真的有人在看……」他在交代楊則堯懷抱的「使用安全注意事項」,她卻在意著別的事情。

  則堯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有人看過來,代表你有兩個選擇:一、瞪回去。二、藏起來。你選哪一個?」

  兩條路,她選……

  將臉往他胸口貼去,然後緊緊閉起眼,不再理會外界,只管她耳底聽到的、撲通撲通的、他的心跳聲。

  好好聽哪!

  低頭瞥見她唇邊輕輕綻了彎度,他自喉頭滾出了沉沉低笑,然後提問。「杜小姐,不曉得你願不願意從楊則堯懷抱舒適度的測試者,改做『唯一代言人』?」

  楊則堯懷抱的……「唯一代言人」?

  瞬間,她睜開了眼,整個人彷彿被閃電劈中一樣,久久無法反應,呈現「當機中」的呆滯狀態——

  這、是、告、白、嗎?

  「杜小姐,Hello?」他的話有這麼難懂嗎?

  什麼話都沒說,她第一個反應是要從他懷裡掙出。

  「哎哎哎,這樣危險哪,你好好說嘛,我會放你下來啊。」楊則堯手腳並用地護著她的安全,同時嚷嚷著,好刻意忽略、心底受傷的感覺。

  芳岳不知該怎麼來面對他,只低著頭盯著地面,眼珠子左溜右轉,就是沒有勇氣拾起來看他。

  於是,兩人在埔裡街頭形成靜默的對峙,那尷尬氣氛之沉凝,教誰都不敢先有動作,就這麼站成了兩尊雕像。

  楊則堯很清楚,現在最需要的是幽默與機智,好打破這個彆扭的局面,可是如今他腦中偏偏一片空白,什麼字句都想不起來,所有的敏銳全集中到了痛楚難當的左半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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