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撇下了禮教與一名男子這樣開懷地談天說地!若傳了出去,她這輩子大概沒啥名聲可言了吧。但是她無法阻止自己,畢竟跟無名大夫說話是一件很令人愉快的事;而她,已經很久沒這樣開懷笑過了。
唉,深深望了眼前的男子,她竟有些妒忌起雅安來。
「無名大夫,雅安她……真是你的妻嗎?」
易盼月有點訝異於葉芙突然的疑問,他笑了開來,答道:「不──」
「不?」這個回答著實震動了她的心弦。
易盼月話未說完:「是的,事實上她是我的未婚妻。」
「原來……是這樣子啊。」葉芙掩住心中的失望道。
想起雅安,那個霜雪一般的人兒,也只有與無名大夫在一起時才會感覺有活生生的氣息。早知他們是如此相契的兩人,她現在又失望個什麼勁兒?
那永遠不可能屬於自己的,就別再想了吧。尤其她又是這麼地喜歡雅安。
「我待會兒還有事,必須先離開,要不要我送你回房?」易盼月問。
「也好,我覺得有點累了。」葉芙笑道。既已釋懷,心中一片輕鬆的感覺真好。
易盼月推來輪椅,將葉芙扶到上頭。
葉芙突然又問道:「大夫,你真的無名又無姓嗎?」認識他好說也有一段時間,尤其他又是醫好她雙腳的大恩人,而她卻連他究竟姓啥、名啥都不知,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易盼月溫柔一笑,他明白葉芙的意思。
望著湛藍的晴空,他突然想起江南水鄉……十里洋場,十年未歸,都不曾有鄉愁的產生;怎麼此刻心中倒興起了回鄉的念頭呢?或許是人性中皆有那分抹殺不去的戀鄉情結吧。
葉芙殷殷等待他的回答。
易盼月笑應:「盼月,易盼月。」
葉芙的反應卻出乎他意料之外。
葉芙大笑出聲:「原來大夫你不止外貌像個絕世美女而已……哈哈……」
「取笑別人的名字似乎不是待客之道,葉小姐。」易盼月佯怒道。
葉芙羞怯得滿臉潮紅。「對不起啊,只是開開玩笑嘛。」
待看見了易盼月微揚的唇角,葉芙一顆重重提起的心才緩緩放下。
這個易大夫可真會捉弄人呢。
她倒有點擔心雅安會被他吃得死死的。易盼月太聰明──哦,不,是太狡猾了。
「啊──雅安。」怎麼才剛想到,人就在眼前了呢?好巧。
葉芙定睛一看,才發現已到了自己的閨房。
「找我有事嗎?」冷傲霜問葉芙。
她只看著葉芙,故意遺忘站在葉芙身後的易盼月,神情較平日更冷淡。
葉芙這才想起是自己先前請人去找雅安來自己房間的。
「啊,對不起,我差點忘了。」她略帶歉意地微笑道:「到我房裡來吧,我有東西想請你看一下。」
「那我就送到這兒了。記得學步的事情要慢慢來,急不得的。」易盼月將葉芙推進房裡後,溫柔地交代道。
「是,賽神仙,快去忙您的事吧。」葉芙半開玩笑地催促他走。「雅安,我們──」
易盼月行經冷傲霜的身邊,清楚感覺到她週遭的寒冷氣息。他回過頭想看看她,卻見她已走到葉芙身側。
隔著一小段距離,他仍清楚地看見她眼中的冰冷,心口就像是稍稍被冰凍了一下,並不覺得冷,卻覺得有些痛。
會是如同他所想像的那樣嗎?易盼月想再多找一些端倪出來,冷傲霜卻已伴著葉芙走進內房。
他想起待會兒還有事情要做,遂悄然離去。他已經答應邀教葉家門下的大夫們一些特別的治療方法,再不去就要失約了…… ★ ★ ★
她在胸口有點不舒服,像有根針紮在上面。不是非常劇烈的那種疼痛,而是隱隱的,卻又無法完全忽視的痛。
這痛楚從剛剛見到易盼月和葉芙之間的談笑風生便開始,她若想特意去忽略,便痛得更厲害。
「雅安,你看看這塊布料的花色,喜不喜歡?還有這匹綾羅,啊──這塊月牙白的絲綢很漂亮呢。雅安,你覺得如何?」葉芙翻找著擱在桌上的各式布匹,並且不時詢問雅安的意見。這些都是前陣子她爹送來的衣料,初春將過,冬衣很快就要收起來了,而這些衣料都是打算拿來裁製春天的新裝的。
「都好看。」冷傲霜不感興趣地看了桌上的布料一眼。
葉芙很年輕,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是個非常甜美可人的女孩。先前她會為瞧見葉芙和易盼月而屏息,多半是為了他們的自然以及融合吧。
「雅安,你再看看嘛,如果有喜歡的就挑出來。」葉芙熱情地說,並未察覺冷傲霜的異樣。
「不用了,我不需要。」冷傲霜一聽葉芙挑布匹是要送她的,她毫不考慮便謝絕她的好意。無功不受祿,況且她從無接受他人饋贈的習慣。
「雅安──」葉芙正要說服她接受,卻在回過頭的剎那嚇了一跳。「雅安,你的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是不是不舒服?」她伸手輕觸她的額頭,卻為她的冰冷氣息所懾。
冰冷的!她一定是生病了。
冷傲霜退開一步,不讓葉芙碰她。她很好,但是為了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兒,所以她承認了葉芙的猜測。
她點點頭。「是的,我有點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也好。那我待會兒再請人──」
「不用了,我休息一會兒就沒事。」冷傲霜打斷葉芙的話,轉身離去。她現在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因為腦中有太多複雜的思緒她必須釐清。 ★ ★ ★
易盼月忙完回來,天色已經黑了。
聽葉芙說冷傲霜人不太舒服,他有點擔心。
輕輕推開房門,他沒有看見躺在床上休息的冷傲霜,反而見她坐在桌邊,文房四寶放在一旁,似乎正在寫什麼東西。
「你在做什麼?」他走過去問道。
冷傲霜太專注於做自己的事,冷不防身邊有人,是以聽見耳畔的聲音時,她著實被嚇了一跳。手上的筆霎時鬆開掉到腿上,暗青色的衣服就這麼被畫了一道粗黑的墨線。